唐知综挑了挑眉,搂过他肩膀,“石林啊,堂弟遭人毒打,你做堂哥的不撑腰说出去多没面子啊。”
是这么个理,像幺婶跟人跑了,他爸没少长吁短叹,骂幺叔怂,媳妇跟人跑了像个哑巴似的闷声不吭,连带着全家丢脸,听他爸的口气,那时候他幺叔喊两声,他们二话不说就揍上门找苏家麻烦了.....
“幺叔要我干啥?”
唐知综嘿嘿笑了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唐石林听得眼冒精光不住点头,唐石林挑着木桶出来,看两人笑得不怀好意就知道狗蛋惨了。
他幺叔睚眦必报,狗咬他他会咬回去的人,狗蛋惹了他,后果可想而知。
狗蛋是苏家长孙,叶英对他寄予厚望,去年送到进丽华村小学读书,成绩不算好,整天吹嘘自家有个城里亲戚,等狗蛋大点送到城里吃供应粮,全家都爱吹牛,狗蛋也不例外,读书后得不得的晒优越感,仿佛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牛逼惨了似的,偏偏同学们好糊弄,就信他那套,读书半年,狗蛋就成了班里的领头羊,身后跟着群童子军。
丽华村在桃花村隔壁,拐过村头的山坳就到了,走路十来分钟的样子,山坳是片树林枝干茂密,放学后,狗蛋像往常在学校玩到差不多天黑才回家,村里交钱读得起书的人不多,更显得他的高高在上与众不同,今天下了雨,树上的雨滴啪嗒啪嗒的,他快要走出树林了,只看旁边窜出个黑溜溜的怪物,吓得他双腿发软,直直跪了下去,双手撑地磕头,“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
平时同学们没啥乐子,就爱讲鬼神故事,听说山里有鬼,以前有人进山被鬼附身,到处捡石头吃,活生生噎死了。
昨天听到的故事,想不到今天就让他遇到鬼了,他脑袋埋得低低的,后悔没和同学们走,人多就遇不到鬼了。
“求求你求求你......”狗蛋再要磕头,头顶突然阴影笼罩,他浑身哆嗦,噗的声晕了过去......
唐石林抬脚踢他,踢了好几下都没动静,他不禁回眸喊树后的唐知综,“幺叔,幺叔,他好像晕倒了。”真晕,不是装的,就这点出息还拉帮结派打人,不怕半夜起床碰到鬼嗦。
唐知综慢悠悠走出来,皱眉问,“好端端的咋晕了?”
“谁知道啊,我冲出来要把他往坡下摁,他跪地就磕头求饶,我没行动呢,他就晕了,幺叔,咋办啊?”
“啥咋办,晕就晕了呗。”唐知综不是心慈手软的主,钱大身上有新伤旧伤,医生说几天前造成的,他回想了遍,大概就是从钱大回家没带柴那天开始的,打他儿子就要做好被他打的觉悟,他走过去,抬脚将其踢到坡下,“等他醒了再收拾他。”
“好。”唐石林头次做这种事,感觉又兴奋又刺激,问唐知综,“你说他为啥给我磕头啊?”
难道以为他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正沉迷自己和善可亲的长相里呢,唐知综就一盆冷水泼下,“以为看见鬼了呗。”
唐石林:“......”有他这么潇洒好看的鬼吗?
甭管咋样,不狠狠收拾狗蛋是消不了幺叔心头气的。
狗蛋是苏家人找到的,那会天都黑了,迟迟不见狗蛋人影,苏家乱了套,漫山遍野的找人,读书的孩子说狗蛋在学校玩,苏家人又去学校找,老师说学校没人了,让他们去学生家问问,苏家人又去平时和狗蛋玩得好的学生家,奈何学生说狗蛋回家了,其他一概不知。
叶英担心孙子调皮去河边玩,不小心滚到河里去了,坐在河边哭得死去活来。
孩子丢了是大事,唐大壮身为队长,哪怕再讨厌叶英,不得不召集人帮忙找,顺便再组织人沿着学校的路找,狗蛋妈眼睛尖,在山坳的坡下发现了狗蛋,狗蛋淋了雨,浑身湿哒哒的,好在没啥大事,所有人跟着松了口气。
狗蛋醒来是半夜了,梦里有个浑身漆黑长相恐怖的鬼追着他跑,他到处喊救命,奈何嗓子发不出音,眼看着恶鬼张嘴咬他,他拼尽全力地挣扎。
身体一哆嗦,他睁开了眼。
第31章 学徒工
被恶鬼追逐的场景太真实了,醒来后的狗蛋浑身抽搐着,像被人吸走了魂儿,双眼空洞不知望着哪儿,顺着他视线望去,灰蒙蒙的墙壁啥也没有,李翠兰心里咯噔,“狗蛋,看啥呢?”
煤油灯的光随风摇曳晃动着,时隐时灭,狗蛋不知受了啥惊吓,突然大哭起来,李翠兰脸色大变,歪头喊叶英。
整个苏家都被喊醒了,苏卫国排行老二,屋子在李翠兰隔壁,苏家孩子多房间少,孩子们都和大人挤着睡的,听李翠兰嚷嚷,苏卫国媳妇心里不痛快,“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芝麻大点事就瞎嚷嚷,去年铁蛋掉河里,半夜吓得睡不着哭,大嫂骂咱事多,轮到狗蛋她就不觉得事多了嗦。”
苏卫国百般不是滋味,“算了算了,妈最稀奇狗蛋,让她们折腾去吧,咱睡咱的。”
隔壁,李翠兰快急哭了,抱着狗蛋眼泪止不住的滚。
窗外刮来阵大风,狗蛋推开李翠兰,掀起被子躲进被窝,身体哆嗦起来。
“狗蛋哪,奶奶的乖孙,你咋了哦,好端端咋就晕倒了哦!”叶英穿着件秋衣就跑了过来,担惊受怕了整晚的脸老泪纵横,看乖孙躲在被子里呜呜哭泣,跟着抹眼泪,“狗蛋哪,你咋了哟,奶奶给你煮荷包蛋去。”
叶英匆匆奔向灶房,边擦眼泪边烧开水,嘴里不住地骂着什么,苏卫国被闹得不安生,天边泛出鱼肚白才合眼眯了会。
苏卫国媳妇意见很大,她为老苏家生了3个儿子,公婆冷冷淡淡的,狗蛋有个啥事全家跟着不睡觉,叶英还使唤她煮饭?苏卫国媳妇肺都气炸了,抱起孩子就回了娘家。
春雨绵着,队上没啥事,人人忙自留地的庄稼,孩子找回来是好事,村里人以为狗蛋玩累了走路打瞌睡不小心摔下山坡的,提醒叶英说说狗蛋,放学早点回家,眼下不忙全村的人帮着找人没啥,农忙时节大家伙累得筋疲力尽倒头就睡,谁乐意半夜到处找人哪,管好孩子,不给自己添乱,也不给其他人添乱。
这两天狗蛋没去读书,叶英心疼得不行,听村里人埋怨狗蛋不懂事,像爆炸的火山,和人吵了起来,吵完不解气,去唐知综家骂爹骂娘,狗蛋说他进树林后遇到鬼了,是鬼把他踹到坡下的,世上哪有什么鬼,摆明了有人装鬼吓人,整个生产队就唐知综和她有仇,不是唐知综干的是谁干的?
可怜他乖孙,被吓得不敢出门,整天缩成团的闷在屋里,丁点动静就吓得哇哇大哭。
唐知综在堂屋欣赏新得的家具,新灿灿的高四方桌,还有四根凳子,是酒鬼答谢他带钱大去卫生所看病送的,桌子没啥特别,特别的是材质,楠木做的,以后值钱得很,尤其像这种整根木头做的桌子,价值更高了,他摸了摸光滑平整的桌面,啧啧惊叹,想不到酒鬼还有这个本事,看来他还得继续洗衣服,争取多木头囤着,将来市场打开全卖掉折现,不赚得更多?
叶英双手叉腰站在外边小路上,锣鼓震天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龟孙子哦,自己不中用哦,媳妇跟人跑了就像疯狗乱咬人哦,成天装神弄鬼吓人,全村的人被骗得团团转说龟孙子的好哦,老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哦,那样黑心黑肺连娃都放过的人就该天打雷劈打死哦......”
她骂声高昂,尾音处不忘弯腰驼背拼尽全力的嘶吼。
不开演唱会真是可惜了。
雾蒙蒙的,又飘着雨,钱大听不太清楚,小心翼翼的问唐知综,“狗蛋奶奶是不是在骂咱?”
唐知综目不转睛检查桌子有没有啥瑕疵,头也不抬的说,“你要不要出去问问,让她吐字清楚些,就她含糊不清的口气,谁听得懂啊。”
钱大们捏着手,垂眼不说话,倒是酒幺屁颠屁颠跑回房间,撑开伞出去了,手指着骂不停歇的叶英,稚声稚气的喊,“我们听不清楚你骂的啥,大点声,慢慢骂。”说完,咚咚咚跑回来邀功,“爸爸,我和她说了。”
果不其然,骂声嘹亮清晰了许多,“没皮没脸的无赖,咋不遭天打雷劈劈死哦,活着是祸害啊.....”
酒幺转着伞柄玩,钱大低着头不知想些啥,堂屋有些安静,权二双手扒着桌角,眼珠转了转,重复叶英的话,“她骂你是无赖,诅咒你遭天打雷劈,说你是祸害。”
唐知综:“......”
“她指名道姓了吗?你咋知道她骂的我?”难道不是有人发羊癫疯乱喊乱叫?
权二回答不上来,玩伞柄的酒幺抢答,“不是骂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