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看了眼四周,在众人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蒙着脸,确实有些奇怪,片刻,他开口问道:“听说妖君的真容如天人之姿,不知今日吾等是否有幸一见?”
向晚意在桌底无人看到之处,用力掐了他的大腿一下,一来是提醒作用,二来是报回刚刚的仇。
纪镜吟端着茶的手一抖,溅出了几滴茶水,先后落在桌上,若有若无地盯了那只作乱的手一眼,他慢条斯理地把茶杯放回桌上,即使因着位置的原因,他需要微微抬头,但是那身上自带的压迫之意,反倒让别人觉得彷佛他才是坐在最上面的人。
他倏地伸手把那只作乱的手用力握着,不容拒绝的力度使得那手的主人半分都挣不了,一双桃花眼隔着白纱扫了过来,明明隔着白纱,但那疏离淡漠的眼神好像能透出来一般,让在场的人忍不住一震,“本君的真容自然只有跟本君亲近之人才能看。”话说到尾处,余音上扬,“晚意,你说对吗?”
眼睛愤愤地盯着他看,察觉在挠着自己手心的指尖,她抽了抽,鼓着腮势子,本意是想揍他一顿,但是看到众人探究的目光时,她还是败下阵来,毕竟她不想他在这里被众人看到了真容,半赌气说:“妖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又传来一声传音入耳,细细回想了一番,是元勋的声音,心下一想,自从上次思齐山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说的是:“夕阳宫床底留字条一张。”
元勋这人爱玩,但其实玩不过是他的一份掩饰,知道如今两人所属的地方不同,他还能跟她有所交流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把字条留在床底这事,虽说让她有点无奈,但这还真是他惯常会做的事。
向晚意抬眸望去,没有看到元勋的身影,不过这也算是正常,毕竟在她的印象之中,元勋就不是个爱出席宴会的主,他出现了反而才是奇怪,估计现在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或者房顶上面独酌中呢。
另一边厢,向晚意突然发现纪镜吟的目光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她,她像是偷腥的猫一般,警剔地看着他,小声地问:“怎么了?”
他侧首,薄唇附在她的耳边:“你怎么又出神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有的无的拂在她的耳边,吹动着耳朵上的绒毛,酥麻酥麻的,她下意地往另一侧退去,与此同埘,纤腰被人用力一揽,身子不受控般往他的方向倒去,他身上温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服传了过来。
“我没有出神。”
“骗子,明明就有。”
困着她的手臂收得很紧,似乎想要把揉进骨子里头,察觉到二人身处的环境,她扭了扭,皱眉道:“妖君,这里人多。”
这个句好像取悦了他,他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勾唇道:“那就回去再这样。”
心里顾着想刚才的事,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这也没有看到身旁的人微微愣怔,然后好心情地笑了一笑。
接下来的宴会一切按照计划般进行,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歌舞和菜肴。
向晚意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半提精神的看着,眼皮子困得很想盖上。
忽然,沉默许久的一位天界老臣开口道:“还记得以前当年晚意在宴上舞剑的英姿,让人纷纷赞叹,一晃就上千年了,不知道今日是否有机会再看?”
无故被点名的向晚意抬起眼眸来,目光如炬般盯着老者,记忆中以前他们两之间也没有多少交集,怎么好端端的让她表演,用脚趾头一想都知道没有好事,她眉毛一挑,瞥了纪镜吟一眼,后者一副由她的模样,既然如此,她语气疏离:“不好意思,没有机会。”
天界的另一位老臣连忙站起身来附和,指着她骂道:“不过就是天界的叛徒,还敢出言不逊。”
向晚意装摸做样般抠抠耳朵,全然忽略他们的话,从前就不喜欢他们这样一副自视清高的模样,不过因着面子上面,她还得顾忌一番,现在脱离了天界,连纪镜吟的话她都不全听,更何况是他们。
看她不回应,诸位老臣好像是受到了格大的侮辱一般,气得怒目圆睁,“向晚意,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有多高大上,你不就是一个天界不要的种!”
向晚意抿了抿唇,无所谓般笑了一声,一副半点都不在乎的模样,她还真的没有感觉。
桌子突然应声而碎,正正中中的分成两半,猛然扭头望向身旁的人,他收回手来,微微抬头,深暗的眼眸隐在斗笠之后,语气凉薄:“帝君,天界的人也未免太不把本君放进眼里了吧。”
帝君不重不轻地扫了那两位老臣一眼,两名老臣连忙坐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帝君随后笑道:“是本君的不周,向妖君道歉了。”
向晚意知道今天她就是众矢之的,天界最看不起和不屑的就是叛徒,在他们的眼中,她是天界的叛徒,背叛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天界,即使有纪镜吟的相护,几乎所有的人还是想踏她一脚,彷佛这样就可以证明他们的优势。
或者说以前她还有心情跟他们争论一番,如今,她完全提不起兴趣。
打了个哈欠,目光挪开。
“困了吗?”他附身朝她靠来,低声地问。
“这里好无聊啊。”她漫不经心地回。
纪镜吟难得地附和的点点头,“本君深有同感。”顿了顿,他又问:“想回去睡觉吗?”
狐疑地扭头看他,她压着声音,小声说:“宴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估计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会结束。”
他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本君要回去,谁能拦得住本君,更何况这里的人都太无趣了,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他们的身上,本君可没有兴趣。”
语音刚落,他一把握着她的手腕站直身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他们的身上,帝君的神色有些不悦,脸色黑沉沉的,幽深的眼眸盯着他们,“妖君这是在作甚?”
“本君乏了,先回去休息。”语罢,便不顾众人的目光,遭着稳步拉着她从殿门的方向走去,两侧的宾客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讶异地看着他的举动。
“临吟君,你够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君的存在!”帝君一下子站直身来,大殿内回斥着他的声音。
纪镜吟头也不回,兀自往外走去,他侧了侧头,半垂着眼眸,“还真没有,十座城池给了你,不代表妖界没有迎敌的本事,本君只是不想生灵涂炭而已。”片刻,他又继续说道:“晚意如今是我妖界之人,她的颜面代表着本君的颜面,若天界再出言不逊,本君必定奉陪到底。”
话锋一转,他附下身来,柔声细语:“我们走。”
他微微走在先头,紧紧握着她的手腕,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领着她出去。
望着他那挺拔的背影,向晚意突然记起,很久以前,他也曾顶着众人的目光出现在大殿之中,只不过那次她让他回去而已。
微微摇了摇头,提醒着自己,他不是纪镜吟,他是妖界之主临吟君,他之所以这样做,也只是维护自己的颜面,并不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