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声公子,
她握紧佛经,难以压抑心里的欢喜。
竟然是他……顾泽芳便是那位,与她互通过书信的清声公子!
没有想到,这天地竟是如此地小,她现在才完全地明白了,为何谢絮一定要将这人招揽回朝堂。
这样的人才,确实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容凤笙也动过将清声举荐给繁衣的心思,去信试探,却被清声给婉言谢绝。
清声的回复是,他不过是寺庙中一介老僧,行将就木,平日里不过是坐坐禅,诵诵经,实在是无能,也不愿再涉朝堂中事,怕是只能拒绝她的一番美意了。
若清声就是顾泽芳……
他那个时候,刚刚游学归来,正准备大展身手。却发现皇室积弱,而内忧外患,几乎将这个王朝压垮。
他一人之力,终究是无力回天。
于是为了保住家族,他选择置身事外。
谢絮登基之后,明里暗里,可是将那些死忠于容氏的臣子,都给宰杀尽了。
所谓善待,也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
本来,通往权利路上,都是血腥至极的。
所以,顾泽芳选择隐居大菩提寺,亦是聪明人自保的手段。
见她翻阅的有些久,顾泽芳轻轻咳嗽了一声。
“公子还信佛?”
容凤笙这才将佛经归还,随口问道,
顾泽芳却感觉,这位女郎待自己的态度,前后突然变得很不一样,隐隐有了几丝亲昵。
他当下心中是警铃大作。
便刻意地保持了一点距离,道,
“偶尔看一些,静静心罢了。”
容凤笙倒没在意他这避之不及的态度。
当得知面前这位,就是清声公子的时候,她暗暗松了口气,感慨这缘分的奇妙。
既然是清声,他们也不算是素不相识。
他们常年互通书信,对彼此的心性都摸了个大概。
他化名清声,她的化名是怡文。
写信时的字体,是她从繁衣那里学的大篆。每每与他谈论,总是酣畅淋漓,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怡文,这名字倒是普通,顾泽芳应当想不到会是她。
方才还有几分拘谨,现下,却像是看待一位老友。她看着顾泽芳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
这人信中言谈恣意,看得出是心有大志之人。
只困囿与凡俗规矩,难免有些愤世嫉俗。
顾泽芳见她迟迟不语,似是若有所思,忍不住问道,
“难道姑娘也信?”
“我信,也不信,”她声音里含着笑意,“佛渡世人,大人亦是这样认为的吧?”
顾泽芳一怔,就听她低声说道,
“心之何如,有似万丈迷津,遥亘千里,其中并无舟子可以渡人,除了自渡,他人爱莫能助。”
那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面,润物细无声。
顾泽芳忽地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个与他心意十分投契的男子,有个名号,唤作怡文。
虽然未曾见面,与他的观点,却时常不谋而合。即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样的默契,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他一般。
他极是青睐此人,后来不知为何,便断了联系,而他知道的唯一讯息,便是这位怡文,乃是个贵族子弟。
他私底下也去查过此人,却都杳无音信,送信与他的,也是收钱办事,压根不知道对面是何人。
就此茫茫人海,不得相见。
人与人的缘分是何等渺茫,此次失去,便是永远都寻不回了。
他甚而很是后悔,未曾将自己的真实名姓,透露与对方。
可眼下这位女郎,却让他有种熟悉之感。
就像是,面对怡文。
可不对啊……怡文分明是位男子,那一手大篆,也不像是出自一位小小女子之手。
“我有一个疑问,”容凤笙清清嗓子,有心想要试探一二,“顾大人才华无双,即便是闺阁女子也多有耳闻,却为何甘愿困于这方寸之地,不去大展宏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