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凤笙强忍着疼痛,轻声问道。
羽林卫冷硬道,“等见了陛下,夫人自然会知道的。”
容凤笙便沉默了下来,没有多久,她便被押送到了谢絮面前。谢絮的指尖拈着一颗棋子,正凝视着一盘残局,脸色看上去奇差无比。
他鬓侧金珠轻晃,眼角泪痣勾出无限凉薄。
衬得眉眼阴沉,看起来十分骇人。薄薄的唇角,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羽林卫一松手,容凤笙便浑身脱力,无力地跪伏在了地面,心脏跳动得飞快。眼前抹过明黄,绣着龙纹的靴子缓缓踏来,谢絮在她面前站定。
一只修长的手伸出,狠狠将她的下巴掐住,容凤笙被迫仰头。
谢絮那张布满阴霾的脸,霎时间逼近在了面前,吐息只在一指之间,
“说,他是不是没有死?”
容凤笙盯着他的眼睛,忍着指甲陷入下巴的疼痛,“陛下说谁,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还在装傻?”
谢絮轻啧了一声,冷冷笑道,“朕不信你不知道,哀帝的尸身不见了!你那爱如珠宝般的好弟弟,没有了踪迹,你觉得朕最先怀疑的是谁?朕可是都听寺里的僧人说了,当天唯有你靠近过那大殿,你倒说说,朕是不是该第一个来问你?”
容凤笙如遭雷击,上身下意识地挺起,却又被他生生地压了下去。
繁衣的尸体……不见了……
当初繁衣身死之时,便是谢絮的副将程如晦,亲自为他入殓的。
容繁衣已经死了,谢絮再清楚不过!
会是谁?会是谁,容繁衣的血肉是长生血肉,谁会觊觎?!
容凤笙六神无主。
她一时间竟是想不出来,可疑之人实在太多了……
谢絮脸色铁青,将她甩开,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知道,那个预言吧?成二代而亡,”这也是那一干臣子,非要容凤笙死的原因。
但若是容繁衣,根本没有死……
容繁衣,大兴的最后一位皇帝,只要此子不死,将来就一定会卷土重来!
那个预言,成二代而亡!遗祸之故!
遗祸,究竟指的是谁?
谢絮根本不相信,会是容凤笙区区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能力,所以,还能是谁?
只会是她那个孪生弟弟,大兴哀帝!
谢絮思绪紊乱,根本没有办法进行理智的思考,他头疼欲裂,额角青筋根根暴起。
倘若容繁衣,当真未死……
忽然,谢絮听见一道轻轻的笑声。
逐渐的,这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
谢絮脸色难看地盯着容凤笙。她跪在地上,笑得双肩颤抖,不可自制。
终于撕碎了,这么多天在他面前的伪装。她的面色不再柔和温顺,而是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到底死没死,陛下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容凤笙缓缓起身,轻声说道。
“那日禅让大典,九十九座长阶,哀帝从台阶上滚落下来,奄奄一息。只因慑于陛下之威,或是急于向陛下投诚,文武百官,没有人去扶他起来。他的血,就那样活活地流尽了,声息,亦是一点一点地断绝干净。
这样的他,还能活下来么?
陛下啊陛下,您看到我这张脸,难道午夜梦回时分,不会感到恐惧么?”
“……原来,你全都知道。”
谢絮伸手,准确无误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看来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地想要回到朕的身边。”
带着薄茧的手指逐渐收紧,脖子上传来窒息与疼痛。却像是毫无所觉,容凤笙嫣然一笑,红唇勾着妩媚的弧度。
她眨了眨眼,呵出一口气来,“陛下,”
她的这副表情让谢絮感到了恐惧,却见那张红唇上下一碰,如同蛇般吐出冰凉话语,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死的是容凤笙,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容繁衣?”
谢絮心口骤然一痛。
他猛地松开了手,惊骇地后退了一步。眼前女子的面容,仿佛与那人完全地重合在了一处。
感到头皮发麻,一股彻骨的恐惧像是涨潮一般地席卷了他,光是想象一下,倘若那天经历了那些非人摧残,却被他视而不见的,是温仪长公主容凤笙……
谢絮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垂在身侧的手亦是发起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