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萧景承面无表情地听完两人的几番辩论,目光转向阮盈沐,也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如何,总觉得他眼里有些幸灾乐祸:“本王还是想听听王妃的解释。”
第6章
这厢,阮盈沐早已酝酿好了情绪。那双明眸轻轻一眨,眼泪是说掉就掉,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她蛾眉颦蹙,哽着嗓子道:“殿下,妾身着实冤枉!且不说那日真相如何,就说今日,妹妹走在桥上脚滑,妾身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就拉住了妹妹,殿下您是亲眼所见的。虽说因着妾身气力不足,最后未能救回妹妹,此刻心里也是万分自责。”又含泪看了秦婉儿一眼,一边抽噎一边继续道:“但没有做便是没有做,妾身绝不能受此污蔑。”
春云立即大声反驳道:“王妃撒谎!奴婢亲眼看见王妃的手挨着夫人后夫人才落水的,大家都看见了!”
就在此时,秦婉儿像是缓过了神来,虚弱地开口道:“算了春云,不是……不是王妃的错,是贱妾自己……”
“夫人,您不用怕,王爷会为您做主的!”春云又哭道。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倒显得秦婉儿是碍于王妃的身份,才不得已委曲求全。
阮盈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打她八岁时踏进将军府,多年来也算是经历过些风浪波折。最开始的时候,她曾倔得像一头小牛。遭受将军府上上下下的欺负,被陷害偷东西,即使跪在院子里,被父亲抽断了一根藤条,也不肯服软,直挺挺地梗着脖子大声喊:“我没偷!我没错!”那眼神犟得父亲越生气,便罚得越狠。
后来她才明白,她最大的武器或许不是武功,而是眼泪。这世上的人总是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和怜惜,有时候人们在乎的也并不是单纯的是非对错。尤其对于男人来说,服软,求饶,委屈可怜,梨花带雨,若是再加上一点美貌,对与错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自此以后,弱不禁风便成了她强有力的保护壳。
想到这里,阮盈沐哭得更凶了,即使是厚重的袄裙也掩不住她纤细的腰身阵阵颤抖。她从泪眼朦胧中直视着萧景承的眼眸:“妾身虽算不上聪慧,但也不至于如此蠢钝,若是有害人之心,又何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殿下的面动手将人推下水去!殿下若是不信,妾身也只能自己跳下去以证清白了!”说罢便猛地转身往水池边走,吓得青莲一把拖住了她的腿。
“小姐不可!求王爷明鉴!”
“回来!胡闹什么。”萧景承不高兴地斥了一句。他眉心微皱,自己向来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现下被这个女人如此哭得,心里居然出现了一丝莫名的不忍,之前看好戏的心情也消散了。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不怒自威的气势便显现了出来:“既没有证据证明落水之事与王妃有关,那么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还不速速送夫人回南苑。”
春云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婉儿暗自拉住了手,示意不要再纠缠。她从豫王出宫起就跟在他身边,虽并不亲近,但也知道他刚才的语气已是十分不耐烦了。今日即便王妃不受处罚,但若能让豫王对她心生半点怜惜,也不算白下水一趟。
她在婢女的搀扶下起身,摇摇欲坠,对着萧景承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殿下,是贱妾没有福气,难得碰见殿下还出了这样的意外......贱妾只盼、只盼殿下能偶尔来南苑看看婉儿......”
青莲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深情款款:“王爷,那春云污蔑我们王妃的事情就算了吗?”
萧景承淡淡地瞥了惴惴不安的小丫鬟一眼:“做奴才的,最忌讳搬弄主子们的是非。但念在你护主心切,自己去领十个板子,扣三个月月例,下去吧。”
园子里总算重新恢复了平静,阮盈沐依然背对着萧景承,还在假模假样地抽泣,便听他唤了一句:“转过来。”
她用绣帕遮着脸转过身来,声音仍是委委屈屈地:“殿下。”
“不把王府的规矩放在眼里,偷懒不愿意学习掌家也就罢了,连一个小丫鬟也管教不好。“萧景承盯着她一桩一件地数落着,表情也看不出喜怒。
“妾身错了。”虽然心里在顶嘴,嘴上还是认了。
“知错就好。罚你抄二十遍家规。”他的声音越来越倦:“来我房里抄。”
阮盈沐心道,不就是二十遍家规,抄完了刚好回去用晚膳。等到她看到豫王府那本跟账本一样厚的家规,才知道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她看着贺侍卫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欲哭无泪,只好迂回道:“殿下,妾身在这里抄写恐怕会扰了殿下休息,我还是回东苑去抄吧。”
“无碍,你抄你的,我自会歇息。”萧景承冷漠地回了她一句,说罢就缓缓阖上了眼眸。
阮盈沐知道他这是怕她找人代笔,非要把她放在身边看着抄完,折磨她才好。
她只能叹了口气,坐到了书桌前。青莲在一旁磨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执笔开始抄写。这一写便是小半天,眼见着天色渐暗,纸上的字都已模糊不清,才堪堪写完两遍。
阮盈沐放下了笔,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一转头,便看见床榻之上萧景承安静的睡颜。
“小姐,咱们先回东苑吧,该用膳了。”青莲用夸张的口型对她说道。
贺侍卫不知何时出去了,这时屋子里只剩他们三人。阮盈沐起身,走近了床榻。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还是不吵醒他。只是日光消逝,寒气渐重,她便拿过了挂在一边的裘衣,欲添到他盖的被子上。她倾身,却在凑近的那一瞬间被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胳膊,另一只手直取她的咽喉,又在半道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她被吓了一跳,对上了身下赫然睁开的眼眸,那双眸子里一股肃杀之气,像雪原之上的孤狼,冒着森然冷意,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在做什么?”刚睡醒,萧景承的嗓音低沉沙哑,语气十分冰冷。
阮盈沐感觉到抓住自己胳膊的手悄无声息地卸了力,她僵着的身子一时没稳住,直接扑通一下砸到了他的胸膛上。
......萧景承闷哼了一声。
她心慌意乱,极力强行稳住心神,撑起身子退到了床榻边,柔声道:“殿下,我怕您睡着凉,所以给您添了一件衣裳。”
萧景承重又闭上了星眸,再睁开时已然平静无波:“今日你便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过来继续抄写。”
“是,殿下,妾身告退。”
阮盈沐退出了厢房,回东苑。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青莲跟她说了好几句话,也无心应答,随意敷衍了几句。
回到东苑,关上了房门,阮盈沐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喝茶,青莲又道:“小姐,现在用膳吗......小姐?您到底怎么了?从王爷房里出来您就不对劲了。”
“不对,的确不对。”阮盈沐这回有了反应。萧景承刚刚反应的速度,抓住她的力道,根本不是一个长期卧床的病秧子该有的。而且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有森森杀意,那也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被惊扰时的眼神。
“什么不对啊小姐,哎呀您快说吧,可急死我了!”青莲急得都要跺脚了。
“青莲,你觉得王爷今日气色如何?”
青莲提起这个倒是高兴起来:“比大婚那日可好多了!许是天气暖和了,又或许是冲喜起了作用呢,王爷今日看起来好多了!这要是进宫叫皇上见着了,一定会特别高兴,说不定还会赏赐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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