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慢了,贺章。”站在窗前的男子,身姿修长挺拔,连背影都显得十分清贵优雅。一转身,亮如星辰的眸子斜睨过来,似笑非笑,夺人心魄。好一个翩翩风采的浊世佳公子,哪里见得白日里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贺章将盘子放到桌子上,犹犹豫豫道:“殿下,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屋顶上有一个白衣女子……”
萧景承坐到桌前,疑惑地看着他:“白衣女子?三更半夜,屋顶上,你确定?”
贺章本来就不确定,被主子一质问,更不确定了,只好道:“也有可能是属下眼花了,毕竟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对豫王府里的人都摸得清清楚楚,若是府上有如此身手不凡的女子,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萧景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毫不留情地调笑道:“哈哈哈,贺章,你莫不是禁欲太久,竟幻想出了个白衣女鬼?难不成后面还有话本子上所写的香艳故事,忠实侍卫与美貌女鬼......”
……贺章默默在心底顶嘴:殿下您怎么好意思嘲笑我的?
“不准在心里顶嘴。”萧景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是,殿下。”
这厢,被当做白衣女鬼的阮盈沐终于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厨房,眼见着锅里还在冒热气,笑道:“看来豫王府挨饿的不止我们,半夜做贼的也不止我们。”
青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小姐,该不会豫王府一直都这样吧,那以后您岂不是天天都吃不饱了?”
“呵呵。”阮盈沐笑出了声,“傻丫头,豫王府是什么地方,怎会苛刻膳食?今晚这个人,怕也是另有隐情罢。算了,与我们无关,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主仆二人就着上一位留下的还热乎的吃食填饱了肚子。待阮盈沐重新躺回床上后,本以为吃饱了就能安睡了,结果也不知是吃撑了还是出去吹了风人更清醒了,闭上眼睛后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杂念很多,一直到五更天才算是入了眠。
大婚第二日,她理所当然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小姐,小姐。”青莲撩开了帐幔,轻声唤醒自家小姐。
“嗯?”阮盈沐睁开眼眸,呆滞了片刻,回过神来:“什么时辰了,今日是不是该进宫给皇上太后请安?”
“这倒不必,刚刚许嬷嬷差人来说了,皇上怜惜王爷身子尚未痊愈,直接免了这礼数,只道待王爷身子好全了,再择日同王妃一起进宫请安。只是……”
“说。”
“刚刚前厅来了个小丫鬟,说是他们夫人待会儿要来给您请安。”
阮盈沐起身,一头青丝披散,衬得一张小脸面若桃花,刚睡醒时神色难得有些懒散,“倒是忘了还有这一茬。不过看来我起得也不算晚了。”
青莲扶她下床,“小姐您要是不愿意见她呢,我就叫她们哪里来回哪里去,省得一大早给您添堵。”
她摆摆手:“罢了,没必要摆王妃的架子。虽说我也不打算与她周旋,但若能和平相处,我也是很乐意的。”
一大清早,管家就挑了几个平日里机灵的小丫鬟送来了东苑,此刻正忙前忙后端茶倒水,但能近身服侍王妃的依然是青莲。
大婚第二日,为讨个喜庆,阮盈沐便挑了一件藕荷色绣花锦缎袄裙。乌发绾起,斜斜插了一支红珊瑚莲花钗,薄施粉黛,素雅清丽又不失娇美。
她去前厅坐下没多久,才吃了块芙蓉糕的功夫,便听院子里有人通报,“南苑秦夫人来给王妃娘娘请安!”
随后一个丫鬟撩开了门帘,一张美丽动人的脸露了出来。秦婉儿一身水蓝色织锦长裙,身披玫红色软毛披风,肤若凝脂,眉目含愁又似含情,腰如细柳,走起路来曼妙无双。
阮盈沐心道,好一个浑然天成的娇弱女子,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比她装出的柔弱要自然得多。
“贱妾给王妃请安。”秦婉儿弯腰行礼,声音也是婉转动听。她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了一盏茶,“贱妾一早起身,便想着要来给王妃请安,去了正厢,才发现姐姐昨夜……”说到这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连忙用手帕掩住了嘴。
阮盈沐略一颦眉,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怎么看起来是个柔柔弱弱的美貌女子,却也不是个肯安安分分的主儿,这才第二天就沉不住气来示威了。
可惜她并不在意,只淡然道:“这一声姐姐怕是不敢当,我的年岁应当不比你长。”
秦婉儿的笑僵了僵,连忙改口道:“也是,贱妾比王妃早进府几年,王妃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姐姐可好?”
阮盈沐也笑了:“家中只有一位姐姐,早已嫁入了廉王府做了廉王妃,我惯常也不爱随意叫人姐姐。”
秦婉儿脸色变得更白了,尚未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倒是气冲冲地上前了一步:“我家夫人一早便来给王妃请安,王妃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青莲脸色也是一变,大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着王妃大呼小叫,你活的不耐烦了吗?”
秦婉儿这才意识到今日恐怕是要碰钉子了,低声命令身前的丫鬟道:“跪下!给王妃磕头请罪。”自己随后也跪了下去,柔柔弱弱道:“王妃恕罪,这丫头平日里没见过世面,是贱妾管教不严,王妃要怪罪便怪罪贱妾吧。”
旁边站着的下人们低着头大气不吭一声,心里暗自嘀咕:这新来的王妃手段够厉害的,以后万万要小心伺候。
阮盈沐就着手边的茶盏喝了两口。虽说秦婉儿的身份只是妾,但到底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身后有所依仗。从前豫王府王妃的位子空着,上上下下哪有人敢轻贱了这位南苑的夫人,底下的丫鬟难免也就心气高了些,说话都失了分寸。
她有意立一立规矩,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半晌后才开口道:“罢了,不必小题大做,请了安便回去吧。”
秦婉儿暗自咬牙,起身走了两步,又跪在阮盈沐身前奉茶,却在对方指尖碰到茶盏的一瞬间故意松手,“呀!”
茶水瞬间泼了秦婉儿一手,茶盏也掉到地上摔碎了。她身后跪着的小丫鬟见状便朝前膝行几步,哭道:“王妃息怒,求王妃息怒!有什么气王妃尽管冲奴婢撒,我家夫人素来身子不好,可禁不住这样折腾啊!”
阮盈沐无言,瞧着秦婉儿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道我错了,是我眼拙,你比我更会演。但是该看这场戏的主儿这会儿估计还在床上躺着,你又何苦演来呢。
她以目光示意,片刻后青莲便从里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精美贵重的首饰。即使大夫人平日再怎么不待见她,可她是嫁入豫王府,只得不甘不愿地准备好丰厚的嫁妆,以防失了将军府的礼数。
阮盈沐微微叹了一口气,满含歉意柔声道:“今日起得晚了,还未来得及用早膳,身上没什么气力,一时失手,对不住妹妹了。这里面都是我陪嫁的首饰,你挑几件合眼的,算姐姐送你的见面礼。”
她瞥了一眼面前洒落的茶水,继续道:”这天儿冷,茶水凉的快,我看洒出来的时候都不冒热气了,想来妹妹的手应是无甚大碍。不过妹妹你身娇体弱,我这有一盒药膏,你也拿回去用一用,省得日后留疤。”
一番话妥妥帖帖,既显出了王妃的气度,又不动声色地暗示对方:见好就收罢。
如此尽管秦婉儿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也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告退。
“既然妹妹身子不好,今后便不必来给我请安了。”
第4章
前脚送走了秦婉儿,阮盈沐刚准备用早膳,这后脚豫王府的管家便不请自来了。
吴管事年近花甲之年,双鬓斑白,精神矍铄,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姿。他此行并非空手,还带来了几本厚厚的书本,行了礼后便直言来意:“殿下身体不好,往常王府的账务以及一切琐碎杂事都是老奴在打理。如今既然王妃进了府,这些账务自然是应该交给王妃亲自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