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承起身,半靠在床头低低问道:“六皇叔,如何了?”
阮盈沐直觉有些不对,果然片刻后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回禀道:“回殿下的话,卑职率领众兄弟一路追到了城外的小树林,本来可以抓住刺客,可被这位……紫鸢姑娘给……”
阮盈沐面色微寒,冷声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这位紫鸢姑娘同那位刺客似乎是旧相识,阻挠了卑职等的抓捕行动,最后让刺客逃走了。”
“胡说!”阮盈沐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紫鸢为了抓刺客受了如此重的伤,你却说她同刺客勾结?”
那侍卫刷的一下跪了下来,“事关豫王殿下安危,卑职不敢胡言乱语,请殿下明鉴!”
“你……嘶……”阮盈沐一时被气的胸膛起伏大了些,伤口又疼了起来。
“好了。”萧景承冷淡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对着跪在地上的侍卫淡淡问道:“你可有证据?否则本王要如何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又或者是你为了逃避抓不到刺客的责任,随意编造了一个理由?”
“卑职不敢!卑职手下一众兄弟都可以作证,请王爷和殿下明鉴!”
一直在一旁不出声的秦王,此刻也开口道:“承儿,皇叔这个手下虽然能力不足,但也算是忠心耿耿,应当不敢谎报情况。”顿了顿,他又道:“这次刺杀看起来并不简单,承儿你自己斟酌,皇叔也不便多加插手。”
阮盈沐忍不住起身,行了礼后直言道:“皇叔,盈沐相信您的手下忠心耿耿,但盈沐这个侍女紫鸢,向来对盈沐也是一片赤诚衷心。希望皇叔能查清事情的真相。”
“皇叔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要想到,她是不是完全听命与你的。”
此话一出,阮盈沐心下一凉。秦王竟已经连她一起怀疑了。
第41章
厢房里的空气一时凝结住了,没有人愿意在此刻说话,率先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半晌后,紫鸢从椅子上起身,跪到了阮盈沐身前请罪道:“小姐,是紫鸢无能,不仅没抓到刺客还连累了小姐,紫鸢愿意接受处罚。”
阮盈沐瞧着她仍在滴滴答答流血的左臂,心里极为难受。紫鸢是大哥的人,她相信紫鸢是不可能会害她的。况且今夜若不是她让紫鸢追出去,紫鸢也不会受伤,更不会被如此怀疑。
她看了一眼萧景承,他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也看不出来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方才他甚至愿意冒险为她吸了毒血,可现在她却突然被暗指与刺杀他一事有关。他们之间最亲近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她只好软声劝道:“紫鸢,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利的事情来。不要慌,当时是什么情况,你现在当着秦王和殿下的面一一说来,殿下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紫鸢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闷不吭声。对不起了,小姐,她绝对不能说出黑衣刺客认识大公子的事情,她不能让大公子莫名其妙地被卷进来。
迟迟等不到她的解释,阮盈沐有些急了,“紫鸢?”
紫鸢到底还是开了口,“奴婢并不认识这个刺客,也没有阻挡别人去抓刺客。当时奴婢一路追到了小树林里,正与刺客交手,侍卫们追赶来时,奴婢已经被刺客打伤了。他们对着刺客放箭,奴婢与刺客挨得太近,也身处包围圈中,不得已之下,才选择了自保。请殿下明鉴。”
侍卫立刻跟道:“紫鸢姑娘当时对着兄弟们出手,招招狠辣,甚至伤了好几个侍卫兵,现在还躺在外面等待救治。紫鸢姑娘到底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保刺客,想必只有紫鸢姑娘自己心里清楚了。”
听到这里,阮盈沐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当时的情况。虽然她心底绝对不相信,紫鸢会维护伤害她的刺客,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紫鸢确实做出了十分不合时宜的令人误会的举动。
沉默了许久的萧景承,终于开了金口,话头却是直接指向阮盈沐:“爱妃,这种情况,你怎么看呢?”
阮盈沐闭了闭眼眸,又倏然睁开,“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却也没有人有确凿的证据,那么暂且,将紫鸢先看管起来吧。”她转身迎上了豫王殿下无喜无怒的眼眸,“只要抓住了刺客,或者揪出了刺杀殿下的幕后主使,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秦王却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严厉质问道:“豫王妃这是何意?刺客早就逃的无影无踪了,说得轻巧,此刻又该从何处去寻呢?”事实上,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她的婢女紫鸢身上了,只要严加审问,必然能获得刺客的一线消息。
阮盈沐也不急于反驳,就着灯火,目光在地上来回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圈,片刻后定在了某个地方。
她步伐轻稳地走了过去,从不起眼的某块地上,拈起了一枚小小的暗器。
“这是当时刺客被妾身的呼叫声激怒,扔向妾身的暗器。”她唇角微微扬了扬,“不过许是刺客有些惊慌,准头差了些,被妾身侥幸躲了过去,但是这一枚暗器却留在了这里。”
秦王点头,“不错,江湖中人使用的暗器都是特制的,有时候凭借暗器的确可以确定使用它主人的身份。”随后他的话锋却又一转,“但是江湖中使用暗器的人多如牛毛,仅仅凭着一枚暗器去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阮盈沐心道,对于旁人来说,凭借一枚暗器想找人确实是大海捞针,但是若是墨袖宫肯出手呢?这天下几乎没有墨袖宫得不到的情报。
她又走近了床榻,将手中的暗器恭敬地奉给了豫王殿下,接下来跪在了榻前,“虽说的确是困难了些,可现在到底也并不是毫无线索了,还请殿下可以酌情从宽处置。”
萧景承举起了手中那一枚小巧精致的暗器,眯起眼眸,细细端详了一番,半晌后才道:“如此,便依爱妃所说,先将紫鸢看管起来。再另派人,依着这枚暗器去寻刺客的下落。”
“可是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一走,承儿若是信得过皇叔,审讯一事便交给皇叔来做罢。”
阮盈沐蓦地抬起了眼眸,用满是哀求的目光看着萧景承,微微摇了摇头。若是让秦王来审讯紫鸢,秦王必然会用刑,紫鸢的胳膊还受着伤呢。
萧景承似是接收到了她的哀求,淡淡回道:“这些不过是小事,侄儿不敢惊动皇叔。”
“你我叔侄之间何须如此客气?”秦王语气温和却不乏坚定道:“你今夜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身子也很是虚弱,如此便不要急着赶回豫王府了,先在这惜春居好好歇息。至于皇叔,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便让皇叔的侍卫兵好好守着这里,你安心养养身子。”
“如此也好,那便要劳烦六皇叔多多费心了。”
紫鸢终究还是被带了下去,连左臂上的伤都没来得及处理。
连番折腾下来,寅时已至。天色将明,鸡飞狗跳的一夜,总算是快要过去了。
阮盈沐同萧景承并肩躺在床榻上,半晌后,听到萧景承渐渐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她便转过了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此刻有一肚子的心事,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但终究是没能敌得过满身心的疲惫,沉沉睡去了。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第二日午膳时。她醒来时,豫王殿下已经不在床榻上了。
她迷迷糊糊地习惯性想唤一声青莲和紫鸢,这才猛地清醒过来。
紫鸢已经被带下去看押起来了。
阮盈沐自己动手拆开了胸前的纱布,吃力地低垂着眼眸,检查自己的伤口。还好她的身子恢复力十分强悍,毒素清了以后,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桌子上还放着那个大药箱子,金疮药和纱布都摆在一旁,想来是有人特意拿出来的。豫王殿下去了哪里,为何没叫醒她?或者是她睡得太沉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换了伤口上的药,穿好衣衫,打开了厢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