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信号差,陆晚迟了几分钟才收到祁陆阳发来的消息:简简单单的一个“哦”。
她觉得,这是“是,且只能是要带上好吃的来接她”的意思。
没有隐藏自己的雀跃,陆晚当即就在被子里扑腾了几下,换来下铺不耐烦地一声啧。
陆晚这趟过来参观学习的单位是帝都301医院,十一点之前集合就行。大家都准备先回酒店补觉,她提前睡了那么久、留足精神,就是打定主意要会会祁陆阳去。
算下来,陆晚和她的小叔叔得有六年多没见面了。
刚从陆家出去的时候,祁陆阳偶尔还回一回陆晚的消息,也主动给陆老爷子打过电话。可忘了从哪天开始,他那边就像失了音讯一样,除了逢年过节问声好,再没有其他往来。
就连回国后,祁陆阳也没想过来章华看一眼。
陆晚本就为着他临走前做的那件不地道的事耿耿于怀,后来见这人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姐脾气上来便也不主动找了。
比犟,比倔,叔侄俩朝夕相处20来年,还没分出过胜负。
陆瑞年则像是没养过祁陆阳这个儿子似的,不恼不烦不操心,日子照过酒照喝。只在酒后偶尔嘱咐陆晚:“他现在姓祁,不姓陆。你没事少去招他,免得人家觉得我们这是上赶着讨好处,丢人。”
其实类似的话,陆晚她妈姜蓝也给她说过:
“陆阳成绩倒是不错,就是说话做事不够正经。你没事少招惹他,到底不是亲叔叔。”
这话陆晚显然没听,但爷爷说的她却难得听了进去,于是高姿态地装起了矜持、不主动联系,还照着少女时期的幻想模板找了个“正经”男朋友。然后一日三餐般在心里例行骂上祁陆阳几遍,权当解恨了。
直到这次得了消息,她要来帝都学习,时间凑巧能赶上祁陆阳的生日。
想着两人远近也算是亲戚,又一起长大,陆晚觉得给自家叔叔找点小麻烦,名正言顺,没什么好拉不下面子的。
立冬时节,昼长夜短,都快到站了天光还没大亮。陆晚趁列车排队进站的档口,就着洗手池上的镜子抹唇蜜描眉毛。
镜子里的年轻小姑娘皮肤饱满,面庞精致,有几分颜色,就是新理的齐头帘儿略傻气。
陆晚掀起刘海查看,额角处那块磕碰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疤痕还没褪去,乍一看仍有些严重。
低声骂了句“变态”,她理好头发下车。
从北2出站口出来,陆晚甩开同事一路往前冲。人潮汹涌,她个子也不高,饶是垫着脚、看了又看都没能找到期盼中的某个身影。
有人拍了拍陆晚的肩膀。
从反应过来到回头,她脸上的惊喜持续不到两秒。
“吴峥哥。”喊完人,陆晚连假笑都懒得敷衍,劈头盖脸就问,“我叔叔呢?”
吴峥接过箱子,话说得慢条斯理的:“小祁总刚飞上海,临时出差。这几天由我负责接待您,随叫随到。”
跺跺脚,陆晚扔下他,自顾自走到了前头。
吴峥是祁陆阳的特助,逢年过节或者陆家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曾代替他跑过好几次南江,和陆晚打过交道。
她边怄气边领着吴峥往站外走,好巧不巧碰上了赶过来等出租的同事。
葛薇也不觉得尴尬,逮着陆晚就问:“这是你那个‘小叔叔’?真挺帅的啊。”就是气势上差了点,怎么看都不像上市集团大老板。
陆晚刚入职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什么都拿着跟同事讲。有一回碰上开元给人民医院捐了几台巨贵的设备,她没忍住,就把祁陆阳这个呼风唤雨的小叔叔跟献宝似的抖了出来。
只不过当时的祁陆阳,在她心里是个能拿出来嘚瑟的宝,现在……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渣。于是陆晚相当不耐烦地回葛薇:“他不是——”
她剩下的话却被吴峥拦了回去。
“你们好。我是小祁总的助理,吴峥,专程来接陆小姐的。司机今天开来的车不够大,没办法捎上大家。不好意思了。”
说完他还递了几张名片过去,动作语气里都带着点上头圈子里特有的小矜持。
硬质名片上“开元控股总经理助理”几个大字不容错认,帝a8牌照的豪车大喇喇歇在禁停区,闪瞎人眼;等司机下车小跑过来接了陆晚的行李放好,上赶着找人较劲的葛薇一时是又酸又妒,勉强笑笑后赶紧走了。
昂着下巴目送走她们,陆晚浑身上下一时是说不出的舒坦。她要谢吴峥,吴峥实话实说:“小祁总特意交待,让我务必给您面子里子都顾及到。”
陆晚皱了半天的脸终于完全舒展开。
上车后,吴峥又递给她一袋零食:“这是小祁总嘱咐我买的。您先垫垫肚子,我们现在出发去吃早饭。”
端着神色随手接过,陆晚在袋子里随手扒拉了几下,抿嘴,脸上是藏不住的小得意。
吴峥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明明有空却不来的祁陆阳简单嘱咐完这些后,其实还加了一句:“她要是耍脾气,你也别废话,只管塞吃的过去。喂饱就好了。”
听起来相当敷衍,但情况确实如此。
吴峥一时不知该说陆晚是真容易满足,还是祁陆阳确实够了解她。
路上,心情很好的陆晚拉着吴峥说话:“吴峥哥,你以后可以喊我晚晚。家里人都这么叫。”
“好。”吴峥耳朵悄悄地红了,声音也变得不大自然,“晚晚,您吃猪肝吗?”
“不吃,腥。话说你能不能别用‘您’称呼我,听着奇怪,我不喜欢。”
“好,那羊杂呢?”
“算了吧,想想就膻。”
“行。我带您……你,尝尝吃牛肉丸子汤?”
……
吴峥打小在胡同里长大,是个地道的老帝都人。所以带陆晚来的这家小店会这么好吃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