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人唯一一次打照面还是祁陆阳将陆晚锁在某酒会休息室里那次,当时不过短短对视几秒,竟都对对方印象深刻。
突然,有人出声轻唤:“池池,快过来!”
两个女孩同时转过脸去。
原来是正跟祁陆阳寒暄的林家太太顾玉贞。陆晚掩饰好尴尬,留在原地,林雁池则走上前,腼腆道:“陆阳哥。”
男人还算温和地笑笑,当做回答,旋即抬手将陆晚招过来,没喊名字,只说:“半天找不到你人,乱跑什么?”
等陆晚也站定,顾玉贞这才开腔。
“最近怎么没来家里吃饭?你林伯伯都念叨好几次了。”她看向祁陆阳的眼神是对着自家后生的体恤亲切。
毕竟是姻亲,哪怕祁晏清已经去世,鉴于他生前与林雁回的坚实感情,以及林家在开元集团不可忽视的占股比例,两家亲热点在所难免。
祁陆阳赔罪说近来确实忙,疏忽了,改天一定登门陪伯伯喝酒。
不着痕迹地将身畔的林雁池往前推了推,顾玉贞说:“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今年得满28了吧?晏清在这个年纪都和雁回结婚三五年了,你抓抓紧、找个正经女朋友去,别老惦记着玩儿。”
“我们家雁池不就挺不错?你们俩之前还是缺乏了解,年轻人嘛,以后多相处就好了。”
“正经女朋友”五个字像无形的巴掌一样朝陆晚扇了过来,她再装不成透明人,下意识松开了挽住男人的手,保持距离。
顾玉贞这话,并不是在针对单独的哪一个人。
林雁池和祁陆阳交往又分手的事她再了解不过,如今强行忽略、重新牵线,将事情摊在明面上说出来,就是故意打林雁池的脸。
一个是小妈生的,一个是情妇,在顾玉贞眼里,这两姑娘讨厌得半斤八两。
唯一不同的是,年前开始,林家就有意将林雁池彻底扶到台面上。频繁让她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不说,股权不动产也各给了不少。这让原本只是个私生女的林雁池,摇身一变,成为了帝都上流圈子里炽手可热的联姻人选。大局为重,顾玉贞再不忿,也只得配合丈夫帮她张罗婚事。
林家这番动作,打了祁元善一个措手不及。
他当初给侄儿挑了林雁池做女友,一来是为了羞辱祁陆阳,二来这姑娘跟林家面和心不和,有利用价值,谁知她突然就成了个香饽饽……不过更令他意外的是,提前知晓林家意图的祁陆阳仍是干脆地同林雁池分了手,白白丢掉大好机会。
“蒙您费心,我还想拼几年事业,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吧。”祁陆阳推脱,态度并不强势,留有余地。
顾玉贞趁热打铁地拉着“小女儿”夸了几句,祁陆阳偶尔附和,不咸不淡,林雁池亦然,不主动,只是足够配合。
作为局外人的陆晚,一时间显得很是多余。
对于林家一系列运作,她看不太懂。她只知道,祁陆阳和林雁池分手是桩天大的亏本买卖,好在对方仍旧打算给他机会,他也没明确拒绝。
陆晚默然地咬了咬嘴唇,一阵心烦意乱,胸口憋气得紧。
宴会厅里浮夸的水晶灯,萦绕在鼻端的混杂香水味,嘈杂虚伪的奉承与推拉……它们汇聚成某种不可忍耐的吊诡场景,极端体面,极端精致,也极端光怪陆离。
祁陆阳是这里最如鱼得水的人之一。他早已修炼出两幅面孔,一明一暗,一面道貌岸然、虚与委蛇,一面乖戾阴狠。
就如同每次出去应酬前,祁陆阳会亲手帮陆晚挑选珠宝和衣衫,依照喜好,细致耐心地给人配戴好这些昂贵精美的枷锁。等回了家,他又一股脑儿将她剥个干干净净,扯烂丝绸,绷断珠链,肆意妄为地破坏着,享受支配私有物件的快乐。
“男人干事业,还是很需要有人在身后帮衬帮衬的。”顾玉贞林林总总说了一堆,终于点到主旨。
见陆晚表情晦暗,她用挑剔倨傲的目光在人身上上上下下一扫,像是才看到祁陆阳身边站着个姑娘一样,问:“这位是……”
祁陆阳没来得及拿什么冠冕堂皇的身份介绍,陆晚已主动挽上他的手,歪过头,语气亲昵到近乎轻浮:
“小叔叔,我想回去,这里不好玩。”
她叫他小叔叔。
在外人面前叫他小叔叔。
不怀好意的张元元早将传言散播开,说祁陆阳身边跟着的这个女人是他老家来的侄女,以前在一个户口本里待过那种。众人得知这带着禁忌色彩、道不明说不得的桃色秘辛后,只在私底下笑笑,笑完再将窗户纸给盖好,粉饰太平,不多置喙。
这是豪门圈子里的基本社交礼仪。
而此时,陆晚将纸捅破……不,她这是手一扬,直接将窗户纸给撕了个稀巴烂,也撕开了祁陆阳加之于身的得体伪装。
其实她说完就后悔了,只可惜覆水难收,再转眼,祁陆阳看向陆晚的目光已经变成了一种不带过多苛责的诘问,与淡淡诧异,仿佛是在审视一个肆意妄为的三岁孩童:
私底下不是不乐意、不服气这么叫人的么?故意的?
而听到这称呼的顾玉贞则故作讶异地“啊”了一声,旋即转过脸,想和身边人对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林雁池没接。
她只是识相地给两人找了个台阶,“我也有点累了,陆阳哥,下次见。”再施施然走开。
倒是把陆晚的莽撞与任性衬托得更加不堪。
那天回去,祁陆阳于沉默中翻来覆去地将陆晚压着碾磨了好几轮,发起狠来像收不住一样,却能回回都在她要到顶时故意停下来,半退不退,冷眼旁观着女人不得满足的难耐表情,是要挟,也是惩罚。
陆晚犟着不去求他,死咬嘴唇,攥紧被单的指甲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此时的陆晚心里很明白,钟晓这边传出来的消息真的不能再真,放在浅薄话语里的担忧也是,她除了因为祁陆阳给林雁池送房送画的事吃味,更多的还是羞愧……
注定地,陆晚于嘴上心里都回应不了钟晓了。
在她语塞的间隙,钟晓以为是自己话说过了,又安慰:“我就是提醒你一句。林雁池再受宠,那也已经是昨日黄花,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小祁总捧在手里的宝贝啊?”
“我知道。”
带着点于心不忍,陆晚看向钟晓:“你也得学精点,包包之类的少买,把钱存起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好歹有个退路。”
钟晓不以为意,指指自己的肚子:“我的退路在这儿呢!有了它,靠着老李一辈子不愁吃喝。”
春风过驴耳,陆晚再一次点到为止地闭了嘴。
离开医院,两人找了家餐厅,钟晓随便吃了几口后神秘兮兮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