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眼那双沾了些许泥渍的cesare casadei裸色高跟,不期然地,庄恪想到一个不太好的成语:
弃之,如敝履。
——女人真是群势利又绝情的生物,庄恪以为。
她们对爱的人,如珍如宝,不计成本地投入,心甘情愿地奉献,卑微到尘埃里;而面对不爱的,则会无视,轻贱,视若无睹,
随意践踏。
如果有机会,庄恪相信,陆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弃自己如敝履。
“扔了。”男人下令,面沉如水,眼睛比夜色还深暗。
龚叔轻轻叹气:“太太今天吃了些苦头,有点小脾气也正常。我刚才看她脚都破皮了,要不要让朱医生去看看?”
庄恪嗯了声。龚叔不经意地扫了眼喷泉池,又问:“新手机里用不用装监听?”
他沉默一会儿,再摇头:“先不了。”
龚叔得令准备退下,庄恪将人叫住:“你刚才说,阮佩那边有动静?”
“嗯,她又换了个‘工作’。应该是临时起意,工资都没来得及结清就走了,像是在躲什么人。”
庄恪沉思片刻,道:“你务必控制好,千万别让阮佩有机会和陆晚见面或者通话。我的意思是,既不能让陆晚知道她的下落,也不能让她知晓陆晚的‘处境’。懂了吗?”
龚叔欲言又止很久,才说:“……懂。”
时间拨回一年多以前。
阮佩入狱后,庄恪亲自去了趟监狱。他开门见山:“听说,你在法庭外让陆晚小心一个人。谁?我么?”
阮佩不像陆晚那样是被宠大的、性情外露随意,她在外很少发脾气,总是副软和可亲好说话的样子。但那天,她差点想杀了对面的男人:
“果然是你!”
在监狱中大把的空闲时间里,陆晚将调换血样整件事情反反复复在脑子里过了几百遍,发现,唯一一个提前知晓这件事、有时间差可以安排后续的,只有当时在病房里躺着的庄恪。
可庄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想不通。
直到,阮佩在被捕前一天去了趟vip特需病区。她本意是来找陆晚的,可惜那天陆晚请了假。病房里,另一个护士正准备给庄恪换药,护士按流程核对病人姓名,阮佩推门而入,恰好听到那个有些面熟的年轻男人回答说:
“庄恪。”
因为分属不同科室,甚至都不在一栋楼上班,阮佩虽然经常听陆晚提起16床的暴躁病人,却不清楚这个16床真名叫什么。今天,名字和面庞终于对上,阮佩惊讶地发现陆晚口中的“16床”,竟然是当年的……年纪第一。
想到这里,阮佩垂下头,痛苦地将手指插/进头发中。好半天,她才重新抬起脸来,问:“你是不是在圣诞节那天受的伤?而且,和晚晚有关系?”
庄恪点头:“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些。可惜,你的聪明已经没有意义了。我来这趟是想告诉你,不管是服刑期间还是出狱后,你必须与陆晚断绝联系,不可以通过任何方式途径将我所做一切告诉她,如果不服从,你家里人的方方面面都将产生‘变化’,你妹妹的高考录取也会受影响,甚至,安危不保。”
阮佩清楚,庄恪说的这些他绝对做得到,并不是吓吓人而已。
一边是挚友,一边是血亲,陷入两难的阮佩有整整十来分钟没说话。她一直木然地流着泪,直到龚叔提醒,才回过神、答应了下来。最后她问庄恪,是不是还打算对陆晚做什么,庄恪冷冷一笑:
“我跟陆晚没有直接的仇恨,你放心,我不会害她。”
“你已经害了她!”阮佩怒不可遏。
庄恪神色淡淡:“阮小姐,你比谁都清楚,是陆晚和祁陆阳先把我害成了如今的样子。如果那天不是她约我出来,如果那天她没有迟到、并且转而去找陆阳,如果我喊她的时候,她回了头……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了。”
“作为受害者,我没有上来就报复他们俩,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听到这儿,阮佩不停摇头:“不,这些怪不得晚晚,都是我一手促成的,都怪我……”
高三那年圣诞节前夕,为了让陆晚早日摆脱陆阳这浪荡子带来的阴影,阮佩提前买好电影票,两头骗,打算将陆晚和庄恪在同时约出来,创造机会相处。
在此之前,她暗自观察了很久,发现庄恪表面冷淡,私底下却一直在关注着陆晚,他总能十分巧合地出现在她们周围,偶尔还嘴角带笑,显然对陆晚是有意思的。加上这个男孩成绩好,为人看起来很正派,阮佩以为,自己能促成一桩好事。
谁知,圣诞节后返校,陆晚却说自己和庄恪错过了,最后是跟陆阳一起过的节,两人还在酒店住了一宿,回到家陆阳差点被陆瑞年打死云云。
阮佩当时肯定是恨铁不成钢的,可等时间一久,情绪也就淡了下来。同时,庄恪在圣诞节后便从学校销声匿迹,渐渐地,这件事彻底翻了篇,无人提起。
接手16床后,陆晚曾在无意中跟阮佩提到,这个病人是高三那年冬天遇到的车祸。虽说事故发生的确切时间地点及原因都不清楚,阮佩却在被捕后凭直觉判断,庄恪的伤势和陆晚有关。
他所做一切,大概是为了报复。
案发当天,庄恪先是听到了阮佩和陆晚的对话,便在调换血样时让人全程监视,拍下证据,最后匿名举报陆晚也参与了案件,并且提供了自己的血样来李代桃僵。而受庄恪指使、监视偷拍传递讯息的人,阮佩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陆晚的前男友,石明安。
所以等事情一过,石明安不仅顺利从急诊调回了脊柱外科,还获得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等阮佩将自己掏钱买了两张电影票,诓骗了陆晚和庄恪想撮合他们的事实讲了出来,庄恪幽幽轻叹一声:
“就连看那天的邀约都是假的吗……”
男人脸色越来越冷,冷到阮佩不敢直视。她说:“这件事陆晚全程不知情,你要报复,就来报复我吧,我认。”
庄恪扯扯嘴角:“我什么时候说要报复了?你就当我还对陆晚有兴趣,做这些,不过是想弥补下当年的遗憾而已。”
“你能不能放过晚晚?什么有兴趣没兴趣的,你都已经是个残——”阮佩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她又愧疚又悲哀:
“我知道,我这种人在你眼里就是个蚂蚁,可如果你继续对陆晚下手,我就算是拼下命来,也要把你的假面撕烂!”
庄恪没有给她机会。
服刑一开始,阮佩便不断受到来自狱友的人身威胁,她们在背后某个人的指示下,避开狱警,私下恐吓、威胁、羞辱……用尽所有手段折磨阮佩,让她学会闭嘴。
刑期结束,庄恪打招呼让阮佩提前十来天被放了出来,以免陆晚直接来监狱接人。
阮佩这时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以为自己出狱后,和陆晚联系上不过是一通电话或者一条短信的事。可等她一回家,发现不管是母亲还是妹妹,在自己服刑的半年也备受牵连。因着继父仍在狱中,债主们“默契地”蜂拥而至,几百块的账逼得人像是欠了几十万一样,日夜不休,让家里的两个女人不得安宁。
这些还能是谁布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