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哪儿啊?”茂茂问。
“回家。”
山路并不宽,祁陆阳在原地强行调头,轮胎滑得几乎无法掌控。等车终于完全转向,他踩住油门,往来时的方向去,不再犹豫。
上坡难行,加之路面的冰层较来时厚了不少,祁陆阳屏息凝神,尽力稳住方向盘,车开得很是小心。
某个转弯处,对向车道突然驶来一辆空载的客车。
这辆车应该是刚送完最后一波游客到山顶酒店入住,奈何司机车品不好,远光灯一路开着,祁陆阳被它的大灯闪到眼睛,视野瞬间全失,避让不急之下,车头便和人家的刮擦了一下。
真的只是轻轻地擦了一下,换作平时,只是下车抽根烟、拍个照,等保险理赔补漆的小事。但今天情况特殊,对方的车质量太大、路面又太滑,祁陆阳驾驶的suv转了一圈半后当场滑出去两三米远,最后,车身猛然撞在了路旁的崖壁上。
祁陆阳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醒转过来的他,下意识忽略掉自己面前安全气囊上的血迹,第一时间回头去看茂茂。
“茂茂?茂茂?”他叫着茂茂的名字,直到孩子迷迷糊糊睁眼,愣愣地喊了声叔叔。随即,他便慢半拍地哭了起来。
祁陆阳不知道茂茂是受伤了疼的,还是吓的,心里乱成一团。强迫自己冷静,他先看了眼孩子附近的安全气囊,上面都没血。松口气,祁陆阳伸手去开主驾车门,才发现门已经变形了,根本打不开。
副驾那侧的车门已经挤在了崖壁上,更不可能打开了。
他往外看,那辆肇事客车的司机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车没受太大影响、未察觉到,或者根本就是想逃逸,已经把车开出去很远,不见了踪影。
在心里骂了声操,祁陆阳勉力放倒副驾座位,踏着椅背来到了后排。孩子还在哭,他不敢随便移动茂茂,只能一点点地检查孩子身上有没有未发现的外伤,又轻轻触碰他的关节,问疼不疼。
茂茂根本听不进祁陆阳说的话,闭着眼一个劲儿地哭:“我要回家,我要妈咪,妈咪,妈咪……”
祁陆阳耐着性子安慰、,拿手轻轻搓他的脑袋,又去亲孩子的额头,一下接着一下:“茂茂乖,茂茂听话,叔叔就是背也会把你背回家去的,你妈等着你呢,相信叔叔,好吗?回去了,叔叔教你打枪,教你玩帆船,教你爬树,什么都教,好不好?”
点点头,茂茂仍在抽噎着,但是终于肯睁眼看看祁陆阳了。他缓了会儿才问:“茂茂,你先告诉叔叔,身上有没有哪里动不了?手能不能动?脚呢?有没有哪里疼?”
茂茂按照祁陆阳的指引动动脚,动动手,又转了转脑袋,说不疼,只是好冷。
车没行驶,空调温度上不去,寒气渐渐侵袭而来,祁陆阳先将茂茂从安全座椅上抱下来,又把自己的外套拿给孩子裹上,旋即尝试打开后面的车门。
那扇门也坏了。
扫了眼变形明显的车尾,祁陆阳知道,后备箱十有八九也是打不开的。他们要想从车里出去,只能砸窗。
让茂茂坐在另一侧不要动,祁陆阳拿出钥匙扣,在后车窗的一个边角处集中用力,拿最锐利的一端猛地凿了起来。这里是车窗玻璃最脆弱的地方。
一下,两下,三下……一边不行,就换另一边,在祁陆阳的努力下,车窗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痕。
外套在茂茂那儿,祁陆阳身上只剩一件薄羊绒衫和打底的t恤,他把羊绒衫脱了,包住手,一拳将已经碎裂的车玻璃砸了个洞出来。
徒手清理掉边缘的碎玻璃,他先翻身出了去。怕孩子被残存的玻璃毛边刮伤,祁陆阳探着身子用衣服将茂茂包得严严实实,又拿手臂护着他确保无虞,动作缓慢细致,仿佛抱着的是件易碎的瓷器。
途中,茂茂接着车里的光看到祁陆阳手臂上的纹身,眼神好奇,一直盯着。
“别怕,叔叔不是坏人,这些都是贴纸,是假的——”
“这是纹身,杰弗瑞也有,不是假的。”茂茂还有点鼻音,边说话边回抱住他,“我叔叔不是坏人。”
外面还在飘着小雨,山道漆黑,手机又没电,只穿着件t恤的祁陆阳只得抱着用外套罩住的茂茂,一步一步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