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是因为赌博欠了巨款,才被吕强和他的小弟们群殴的。”方莜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压低着脑袋,紧握着双手,“他没敢告诉爸妈,所以爸妈一直以为……”突然不说了。
“赌博?”董硕从卢苓韵被医护人员带走的方向收回了目光。
方莜点了点头,“他是怎么开始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和当年我们班与四班的篮球赛有点关系,因为他赌博的地方就是吕强爸手中的地下赌场。他一开始赢了点小钱,就上了瘾,把爸妈给的生活费都拿去赌了。我们家一直家境不错,所以从小到大零花钱都算得上是阔绰,爸妈平时也不大会管钱被我们用去干了什么,我哥赌博的事也就一直没被发现。”
“赌博不一般都是这样的吗?先让你赢上几次,之后就是血本无归。他欠了几万块钱,把我俩的压岁钱、生活费、零花钱全部拿去都不够还,他又不敢和爸妈说,这债就一直拖着,拖到后来吕强他爸亲自跑到托儿所,当着大家的面揪着他的衣领,下了死线……”
“他被吓着了,我以为他也该去告诉爸妈了,他也的确这么想过。但不知道为啥,有一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说自己有了别的办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让那些人将赌债一笔勾销……然后第二天他就约了吕强,去了学校后山的那片树林。”
“我想告诉爸妈的,但我们那时候学校不给带手机,没办法发短信,用电话卡打电话他俩又因为上班没接,我没办法,只好自己偷偷跟了过去。我倒那儿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五六个人拿着木棍子在打我哥,我哥抱着脑袋趴在地上……我……我不记得之后发生什么了,好像就是眼前一黑,等记忆接上时,吕强他们已经跑了,只剩下我哥躺在地上。”
“我背着他出去求救,找人报了警,联系了爸妈。之后的事……就那样了,吕强他爸毕竟不是一般人,打我哥的五六个人都伏了法,唯独没有吕强。”
“你是说,”董硕开口了,“你一赶到那儿就失去了意识?”
“嗯……”
“可根据当时目击者的笔录来看,距离你进入树林到背着你哥哥出来,中间足足有半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父母和警察找遍了整个东城区,更是搜遍了那片树林,也没能找到你们。你是在哪醒来的?醒来后就毫发无伤地背着你哥哥走了出来?吕强等人在树林里待的时间应该超过了六小时,这期间发生了些什么?他们真的只是打伤了你哥哥,弄晕了你,却半点没伤到你?”
“之前的警察也问过,但我……真不记得了。”
又是“不记得了”。董硕觉得,自己刑警生涯中十分之一的“不记得”,都是从卢苓韵和卢苓韵身边的人口中听来的。
“那你哥哥口中所说的,可以让对方将赌债一笔勾销的方法,你知道是什么吗?”被“不记得”磨得已经没了脾气的董硕,换了个话题。
方莜摇了摇头。
“行,那我再换个问题,你哥哥挑起的你们班与四班的赌球,与他之后陷入赌博,有没有关系?”
“……应该有。”
“那赌球的原因是什么?”
“这个……”方莜掐了下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可能只是男生的兴趣吧。”
“是吗?”
“是吧。”方莜避开了董硕的目光。
“那你妈妈今天的行为,你知道原因吗?”
方莜盯着脚尖没有回答。
“你认识陈汶汶吗?”董硕换了个角度。
“认识。”
“你知道陈汶汶为什么辍学吗?”
“好像是回家嫁人了吧。”
“陈汶汶不是辍学,而是死了。”董硕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仔细地观察着方莜的表情,可他却只看到了纯粹的震惊。
她并不知情?
等方莜从震惊中恢复后,董硕又趁热打铁了起来:“陈汶汶在四班的处境,你知道吗?”
“知道……难道她是……被吕强和那姓廖的害的?”方莜抬起了头。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她属于非自然死亡。”
方莜没有接话,而是又低头看起了脚尖。
“除了吕强和廖舒鸾,你还知道其他人与陈汶汶熟悉吗?比如说……”
“我不记得了,那么久之前的事,而且还不是我们班。”方莜略显急躁地打断了董硕。
“但你却记得陈汶汶,明明不是你们班,又是那么久之前的事。”董硕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温柔,可温柔本身却因为所表达的东西而有了别的含义。
“我……”方莜咬了下嘴唇,“可能因为她和吕强有关吧。”
“是吗?”
方莜点了点头。
“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问了,”董硕坐直了,以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方莜,“在上大学之前,你认识卢苓韵吗?”温柔的目光中,藏着犀利。
“我……”
“董警官!”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是处理完了烫伤,整个右胳膊包着纱布的卢苓韵。叫完董硕后,她并没有向前走到二人身边,而是就那样远远地站着看着董硕,用目光在传递着些什么。
董硕明白了,他向着方莜点点头:“谢谢配合。”站起身,走向了卢苓韵。
董硕和卢苓韵走了,留下方莜一个人石化在原地。她不敢跟上去,也没有理由跟上去。更因为,伤害了卢苓韵的,正是自己的妈妈。
极力避免了三四年的事情,最终,还是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生。怎么办?能怎么办?明明已经说好要翻页了,说好要做好朋友了……
叮咚,手机一响,一条微信。
“那怪不得你。――卢苓韵”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