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硕在心底叹了口气后,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放柔了声音:“睡会吧,到了我叫你。”关了车内音乐,又将车内温度调高,将正对着卢苓韵的空调出风口的风调小了。
董硕的那句话就像是有着魔法一般,竟真的让从来都对睡觉毫无期待的卢苓韵困了起来。不知不觉地,在车的匀速运动与董硕的匀速呼吸中,她带着沉重的脑袋与滚烫的身体,陷入了梦乡。
第79章
卢苓韵睡得很沉却也很累,她知道这是体温过高的缘故。她也知道自己发烧的原因,就如同她知道今天一定会下雪一样。她的发烧不是感冒,而是每年初雪到来的那一天,身体提前察觉到气候变化后的应激反应。
这种反应,从十几年前“复活”后就开始了,年年如此,如同一个没有任何失灵记录的行走的初雪探测仪。只可惜当年的那个雪夜早就过去了,事到如今的体温飙升,并不会让她平安度过那个雪夜,只会给她带去浑身的刺痛与意识的模糊。
早餐店距离宿舍并不远,卢苓韵本以为自己是能回撑到宿舍的床上的,可不知道是因为车的微微摇晃,还是董硕的那一句话,她竟然就那样在车里就让身体失去了控制。
身体的失控是从四肢变重开始的,这个时候睡眠很浅,感官和意识还在,但却动弹不得。卢苓韵就是在这种状态下,发现车停了下来。她听见了董硕叫她起来上楼的声音,可她却无法回应。她感觉到董硕将那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脑门上,她想躲开,却做不到。
接着,董硕好像说了些什么,语气中似乎有些焦急。卢苓韵听到了他的声音,却无法理解语言本身的意义。但她却隐约猜到,董硕可能是被她的体温吓到了。果真,很快,她就感觉到了汽车的再次移动,以及董硕那时不时瞄过来几眼的目光。
这一次的车速好像变快了,但整体上来讲,车还是行驶的很是平稳,而卢苓韵则在这种快速的平稳中,陷入了更深睡眠,又或者,“昏迷”。
她渐渐听不到车的引擎声了,渐渐看不到从窗口照在脸上的阳光了,甚至,渐渐感受不到董硕的存在了……
之后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她只是模糊地记着,有人将她抱了起来,有人将她放在了床上;有人将什么会响的东西往她的脑门上摁了一下,又有人将什么东西插进了她的手背……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竟然看见了……卢萁。梦里的卢萁坐在床边,一边哗啦啦流着泪,一边对着卢苓韵的方向说着些什么。卢苓韵猜得到卢萁说的话中的内容,可她却不想听,所以,她就听不见了,使得整个梦像无声电影似的。
卢苓韵不知道梦里的卢萁哭了多久,她只知道,之后没多久,就又有一个稀客出现在了她的梦中,是许军锐。许军锐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梦到这一段时的自己,不知为何,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当初在大楼负一层,那个人影说的那句话。
“你真的以为,你成为域外司时只是巧合吗?”
巧合?怎么可能是巧合?可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许军锐曾经是怎么形容巧合和偶然来着?都是在固定参量下的固定结果罢了?所以,使得自己成为域外司时的固定参量是什么?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卢苓韵的意识就深陷在了这个念头中。身体在没有意识的陪伴下,又稀里糊涂地做了很多事,比如说配合医生检查,又比如说跟着扶着自己的人向前走,即便她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检查,也不知道自己在走向了哪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苓韵便连陷在这个念头里的意识都开始模糊,渐渐的,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无梦的昏迷。
――――――
卢苓韵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刚好升上来。在阳光的刺激下,她那格外准确的生物钟瞬间就让她意识到,她已经这样晕晕乎乎地过了三天了。三天前开始晕乎时的她在董硕的车上,而三天后的她,却躺在了位于跃迁客栈的她自己的床上。
就在卢苓韵忙着整理记忆、分析现状的时候,有人拿万能卡打开房门走了进来,是彭莎。
“醒了?”虽然嘴上是这么问的,可彭莎的准时出现,却更让卢苓韵觉得她是踩着自己醒来的时间点进来的。
“嗯……”卢苓韵坐了起来。
“好些了吗?烧是已经退了。”彭莎走过来坐到了卢苓韵身边。
“嗯。”卢苓韵却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是那个姓董的警察把你送去医院,然后又联系了我们的。之后的一半时间里,也都是他在照顾你。”
“嗯。”
“看你这反应,”彭莎笑了,“你们俩应该不再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属关系了吧?”
“……”卢苓韵别扭地躲开了彭莎凑过来的脸,躲着躲着,目光不小心看到了放在不远处书桌上的两个放有勺子的杯子,“老板来过?”
彭莎被这毫无征兆的问题弄得愣了下,直到她顺着卢苓韵的目光看见桌上的杯子,才反应了过来:“来过,给你喂药来着。”
“唔……”卢苓韵的目光垂了下来,藏住了眼中的表情。
“我也吐槽了不只一次了,全跃迁有着这种非要让杯子里的勺子对齐杯把、牙刷牙膏对其牙刷缸把的人,也只有强迫症晚期的他。”
“嗯……”卢苓韵又看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你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彭莎站起身,往门口走了起来。
“很平静。”身后的卢苓韵突然说道。
“嗯?”侧头看见了窗外那在微风下四处飞舞的落叶,彭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啊,很平静。”
“如果这种平静并不只是在表面上就好了。”卢苓韵又说。
“在表面上?为什么这么认为?”彭莎转过了身面向卢苓韵。
“难道不是吗?在这平静的秋风吹落叶下,隐藏了多少暗波汹涌?无论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第一次抬头直对上了彭莎的双眼。
彭莎被卢苓韵这话中的深意弄得打了个寒颤,可随即,她又安慰起自己,卢苓韵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可卢苓韵却并没有打算让她的自我安慰奏效:“时空旅行者。”她慢慢地吐出了这五个字。
“嗯?”彭莎一愣。
“莎姐你和老板都是时空旅行者吧?”第一次,卢苓韵这么直接地揭开了玻璃纸。
“……是。”
“那在这个时代里的时空旅行者,应该不止你们俩吧?”卢苓韵又问。
“……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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