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心,小孩子说话,虽说有童言无忌的借口,但作为一个寡居的妇人,孟母不得不考虑名节地重要,急忙解释孟轲容易让人误解的话。
“这孩子之前住在坊市之间,整日跟着屠夫学卖肉,这话可没有别的意思。”孟母说话间,羞愧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孟轲年幼的时候,绝对是熊孩子里的熊孩子,打不哭,骂不疼,终日也不惹事,就是做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傻事。
曹安这才恍然,他虽说是个正人君子,但少不了会因为一些误解的话看轻孟母。
刚才一刹那,他还以为孟母的营生颇为低贱。询问道:“小孩子善模仿,并不是什么错事。大可不必奇怪。”
孟母正色道:“孩子年幼,且无知。但小妇人可不敢放任,他日与其父相聚黄泉之下,问之,吾儿安好?小妇人羞愧难当,未尽严母之责,唯有再死一次了。”
这一刻,一个严母的形象跃然而上,顿时让曹安钦佩起来。普通的山野妇人恐怕真没有孟母这等眼光,虽然穿着寒酸,但是形象气质都是上乘。恐怕来历也不简单,曹安好奇道:“可知其父?”
“孟孙氏罪人而已!”
孟母虽说将亡夫说成‘罪人’,只不过是因为孟孙氏失去了家族封地之后,颠沛流离,更多的是自责,愧对祖先,没有守住祖业而已。并非是说孟轲的父亲是逃犯。相反,想起亡夫的风采,孟母脸上浮现出一丝甜蜜和敬重。可见,孟轲的父亲也不是普通人,甚至有可能才学很好,只不过运气很差,没有一展胸中抱负就病亡。
孟孙氏在鲁国曾经是一个大家族,甚至是一个能够让鲁国国君都忌惮不已的庞大家族。邹国是鲁国的附庸,怎么可能不知道三桓之一,孟孙氏的厉害?曹安心中了然,暗道:“原来是三桓之后。”
小孩子,学东西很快,而且还惟妙惟肖,这本来就不算是什么坏处,反而是好处。什么孩子聪明伶俐,对父母来说也是如此。
可孟轲不这样啊!
他是一个拥有贵族血统的破落子,身上背负着振兴家族的期望。当年鲁国的三桓之一的孟孙氏后裔。三桓危害鲁国上百年,从阳虎、孔子政治之后,开始被削弱。直到穆公在位时期,鲁国才彻底了摆脱了三桓的控制。
除了季孙氏之外,叔孙氏和孟孙氏都因为封地被齐国攻破而彻底退出了鲁国的政坛。就连季孙氏也只是退居在费一地,再也不过问鲁国朝政。曾经不可一世的三桓,彻底消失在庙堂之上。
而失去了封地的孟孙氏就比较惨了,族人迁移到了邹国,没有了封地,缺乏生活技能的孟孙氏很快就没落了起来。
这时候的贵族很奇怪,把血统看的比天都要大。
孟轲既然是孟孙氏之后,身体里流淌的可是鲁国公室的血脉,曹安原本轻视的眼神顿时收敛了起来,将孟轲当成他可以提携的晚辈。当然,一面之缘还不足以让他伸手帮忙。只是不再会有对平民幼童嫌弃的隔阂。将小孟轲一把抱起来,笑着问:“可学过其他本事?”
“卖肉不算?”孟轲奶声奶气的问道,他很奇怪,大叔原本似乎不太待见他啊!可什么当突然之间就热情起来。小孩子的想法很天真,但有时候也会很气人。孟轲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担心的看向了孟母,随后再偷偷看了一眼曹安。心说:“这长得很丑的大叔想要给他当亚夫吧?”
之前小武哥就是他娘给他找了个亚夫,天天吃不饱就不说了,还经常被毒打,甚至连出门玩都不敢,天天出城去捡拾柴火,日子苦地很。想到这里,孟轲忍不住颤栗起来,没错,他害怕了。害怕他过上曾经小伙伴一样的苦日子。
曹安也就是不知道孟轲心里头乱七八糟的念头,要不然他说不定咬着牙也将孟轲从轩车上扔下去了,这不是败坏他的名声吗?
还以为自己的官威吓住了小孩子,曹安和颜悦色道:“当然不算。”
卖肉的营生,虽说有油水,日子在平民之中也算是好的营生。但在贵族眼里,是最为低贱的职业之一。因为有能力吃肉的人家,都不会是普通的平民,穷到揭不开锅的人,是不会整日幻想着吃肉的场面。对他们来说,吃饱饭,已经是了不得的幸福,不敢往深处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