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桑不解其意,有些懵懂地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不容易。”苏冰儿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家那位终于不再把你当三岁宝宝一样紧张,让你一个人出门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喜讯,我们应该点瓶啤酒好好地庆祝一下。”
“我不喝酒。”董桑这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了,微笑说道,“而且也没到庆祝的时候,我今天没告诉他我要出门。”
言下之意,就是谢亦不知道她今天会一个人出来。
苏冰儿听懂了她的话,因为笑容而眯起来的眼有些惊讶地睁大,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放下茶杯,用一副赞同的口吻对她说道:“我支持你,就该瞒着他好好地出来逛一圈,让他知道你就算失忆了也是能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的,不能拿你当幼儿园的小朋友看待。”
正说着,服务员端着两杯珍珠奶茶走了过来,在董桑和苏冰儿面前一人放了一杯,苏冰儿就拿过她的一份,续上吸管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这样我也可以解放了,不用再当你老公没空时的备胎了。很好,非常好。”
董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这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羡慕。
真是好啊,能够什么烦恼都没有地生活着,不像自己,麻烦的事都快卷成一团了,理都理不出头绪来。
苏冰儿还在那边继续说着,一直到面前奶茶杯里的水平线下降到原来的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从刚才开始,董桑就一直安静地在她对面坐着,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要是放在别人的身上,苏冰儿或许还会佩服一下对方的素养,想这就是一个所谓合格的聆听者吧,但当这一切发生在董桑的身上时,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以董桑的性格,是不可能安安静静地放任她把一大段话说完,而不和她打趣或者抬杠上只言片语的,这不符合她们一贯以来的相处模式。
不对劲,很不对劲。
再回想起好友在消息里说的“有些事要讲讲”,苏冰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心想她这不会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吧,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松开吸管,有些迟疑地问向她道:“小桑,你……怎么不说话啊?”
董桑淡淡笑了一下:“我……”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最终还是选择平铺直叙:“我前几天……在看我老公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一听这话,苏冰儿心里就“咯噔”一声,暗道坏了。
老公、手机、发现事情,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很容易就能让人想到某种方面上去。
她不会是遇上什么出轨之类的事了吧?!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谢亦那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出轨的人,可是——好友现在的这个表情、这个语气和这个态度,明显非常的低落,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除了老公的出轨背叛以外,还有什么事能对她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不会吧?!
苏冰儿惊得话都说不稳了,努力克制着嗓门,小心翼翼地觑着好友的神情追问道:“你、你发现了……什么事?”
董桑没有立刻回答,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说出来,最后还是遵从了一开始的想法,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苏冰儿知道,现在也只有对方能帮助她了。
她深吸口气,握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垂眸避开苏冰儿的视线,低声缓缓说道:“我在出事之前,曾经向我老公发送过想要和他离婚的信息。”
餐桌上安静了几秒。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把两人点的菜一样样上齐。
“……什么?”苏冰儿愣愣地反问一声,像是没听清她讲的话,又或者听清楚了,但是没听明白。
董桑没说话,等服务员走远了,才继续开口:“8月12号那天,我不是出了意外吗?之后我就失忆了,过去的事什么都想不起来……然后,就在前几天,我在我老公的手机上发现了一条关于离婚的消息,是我发送给他的,上面写着我想要和他离婚,就在8月12号那天上午,我出事前不久的时候……”
苏冰儿“哦”了一声,回得很是干巴巴,这不能怪她,因为董桑说出来的话完全把她砸蒙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的确是比发现谢亦出轨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讲,她本人对此又并不特别感到惊讶,因为这些事在好友失忆之前早有预兆。
犹记得几个月前的一次下午茶,董桑就曾经满是郁闷地向她大吐苦水,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都要过不下去了,要不然干脆离婚吧,虽然最后把这话收回去了,说是一时气恼之下的玩笑话,但还是给苏冰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以现在听闻好友居然真的对丈夫提出了离婚申请,她——她就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董桑很快发现了苏冰儿的不自然,黛眉有些疑惑地蹙起:“酥饼?我跟你说这个事,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啊?没有啊。”苏冰儿一个激灵,连忙否认道,“我很惊讶的,就是太惊讶了,所以才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董桑还是蹙着眉,觉得她没说实话。
“酥饼,我当你是我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才跟你说这件事的,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她摆出一副诚恳的姿态,认真地对苏冰儿说道,“因为我完全不记得失忆前的事情,所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失忆前的我会向他发送出这样的一条信息。你是我多年的好友,我和谢亦之间发生过什么,你肯定比谁都要清楚,我现在心里很乱,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我希望如果你有任何知道的事情,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这对我很重要,真的。”
她的这一番话让苏冰儿手足无措,目光乱瞥地“我……”了半天,都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为难地叹气说道:“你们之间的事,我……我真的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但你总是知道一点的,不是吗?”董桑说,“最起码比现在的我知道得要多。”
“话也不能这么说……”苏冰儿咬着唇,眉间紧皱,看上去极为的苦恼,“我也只是从你口中听说过一点而已,都是些片面之词,不一定就是事情的全貌。”
“没关系,我会仔细思考的,不会轻易地下判断。”董桑连忙说道,“你就告诉我吧,酥饼。你不知道,自从我发现了这个事之后,我这几天都睡不好觉,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谢亦,一想到我曾经想过要和他离婚,我……我这心里的怀疑和难受就止不住地往上冒,你明白吗?”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苏冰儿要是还说不明白,就太对不起她们七年的友情了,只是这种话真的不能乱说,尤其还是对一个失忆的病人,所以她就算磨不过董桑,也在说之前再三强调:“好,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些事情都是我从你那边道听途说来的,而当时的你讲述时情绪又很不稳定,带有很大的主观性,所以你一定不能全信,有什么想法都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能冲动!”
对于她的叮嘱,董桑当然是连声说好,至于在听了之后会不会真的像她保证的那样不冲动,就不得而知了。
苏冰儿也知道这种保证压根不能算数,她要是再理智一点,就该什么话都不说,让好友有什么不解都问谢亦去,这种关乎夫妻存续的大事怎么能是她一个外人能插手的。
但董桑刚才那副愁绪满心、失落彷徨的模样把她的心都看软了,她这个好友就是这点不好,长得太好看,笑起来的时候能甜死人,苦起来的时候也能心疼死人,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而且这些话在她心里也积压了很久,每每面对失忆不记得往事的好友,她都有种一股脑倒出来的冲动,只是见对方过得一脸幸福滋润的样子才咽下没有说,心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当事人都已经不记得了,还纠结那些干什么呢。
苏冰儿怎么也没有想到,失忆前的董桑居然向谢亦提出过离婚申请,还被失忆后的她发现了,问到了自己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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