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多活几年,但是他们没钱治病,能省一点是一点,看到这么小的孙子每天辛辛苦苦挣钱,周存仁哪里咽得下这些东西。
等叶青水夫妻来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祖孙俩对视着,老头子给孙子擦眼泪。
叶青水吓了一跳,“呀,这是怎么了,恪儿掉金豆子了?”
周恪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擦干了眼泪。
叶青水捏了捏他的脸蛋,笑眯眯地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地,你们要变成有钱人了!”
她打趣道。
她把谢奶奶寄来的汇款单递到周恪手里,周恪定睛一看,愣住了。
周存仁瞥了一眼,也跟被施了定魂术似的定住了。
出版一本书是什么概念?华国成立之初,文坛里曾有过一部小说能买下首都五六个四合院的美谈。当时稿酬按照千字4、8、10等等计算,而那时候工人的工资也才二三十元,因为太挣钱一度被人眼红,直到五十年代末国家才重新规定了稿酬的计算方式。
出版的书每千册按照稿酬的8%支付,虽然待遇降低了,但是仍旧能够养家糊口。
这回周存仁的书赶上了恢复高考这阵风,原本预计最多印三万册的书,扩印到了十万册。而周存仁这些年累计写出来的书,何止十本。
当叶青水看到那张汇款单的时候,眼睛都快要黏在上面,移不开了。
七十年代,有钱是什么概念?
那就是周存仁现在这样的概念!
周存仁看到稿费单上……排头大写的千字,感到头昏眼花、差点心肌梗塞了。
整整四千零三百块。
和数字打了这么这么多年交道的周存仁,差点不认识“千”这个单位了。
“这……这么多?”
四千多块,多吗?
确实很多,多到叶青水都惊讶。
但是这些书整整有数百万字,周存仁写了将近十年,数百万字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六本,平摊到每一本书、每一个月上,却又不多了。
如果周存仁还是原来的正式地吃商品粮的老师,每个月工资四五十块不是问题。
周恪的脸都木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十块钱的大团结在他眼里都已经很大额的钱了,上百块就是天文数字,住在医院这么久,他已经很清楚钱的概念。
这么多钱全都给爷爷治病,肯定够够的。爷爷如果还能活五十年,这些钱也够他治!
这时候谢庭玉把小箱子递了上来,交给周存仁。
新印制的书籍仿佛带了温度似的,烫手得让周存仁无法触碰。
崭新的封面上,每一本都写着周存仁的名字,翻开来看,整整齐齐的铅字一个个符号,都能勾起无尽地回忆。每一页的每一句话,都是周存仁反反复复改了无数次,深深记在心里、熟悉得就像身体的每一个器官、血液、肌肉。
刚开始写它的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中年人,那时候周恪还没出生。
中途工作丢了、去扫厕所了、穷得揭不开锅、也没钱买稿纸了……无数次放下笔,又重新拾起笔。
写完最后的一句话的时候,是住进医院的一周后,他从来没想过它能出版。
可是……半年后它被完完整整地印了出来,泛着油墨香味躺在他手里,不再是简陋发黄的牛皮纸、也不是潮了模糊的手稿。
周存仁抱着他写了十六年的书,悲恸地哭了起来。
周恪还沉浸在“爷爷有钱治病”的巨大喜悦之中,无法自拔。
叶青水不忍地撇过了头。
唯有谢庭玉安慰地拍了拍周存仁的背,“不要忘了拿汇款单和身份证明,去银行取钱。”
他看着这老的病、小的又太小,还身怀这笔巨款,恐怕不安全。
谢庭玉一锤定音:“今天就去领了。”
周存仁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夫妻俩陪着周存仁去把汇款单的钱领了,又存到了银行里。
揣着怀里厚厚的存折,周存仁的心热乎乎的,整个人的神态都变了,变得精神奕奕、面容洪光焕发。
周恪拉着爷爷的手:“走,咱去供销社买两斤鸡蛋,爷每天吃一只。”
周存仁也添了一句:“恪儿也吃一只。”
叶青水看着这对祖孙俩爽朗带笑的面容,心里总算舒了一口气。
……
叶青水和谢庭玉回到乡下,路过遇见周婷婷,叶青水和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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