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白玉恭敬的伺候少女换衣服:“隔壁表小姐好像是生病了,先头又被罚跪祠堂,这才没办法顾到小黄……主子恕罪,裴家门风严谨,再多的实在打听不出来。”
少女冷笑一声,看着哥哥院子的方向:“看来那蠢货,还是揍轻了。”
白玉没敢多话,少女心中也跟明镜似的。
姓阮的丫头看着胆子大,什么话都敢瞎说,什么人都敢认识,其实是个谨慎的人,义气是义气,规矩是规矩。如果只是生病,她不会忽略狗子,会忽略,原因当然不可能是生病。
是那蠢哥哥不注意行为,叫人家误会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交过朋友……这事不解开不行。
少女眼瞳微眯:“去公主府传个话,五日后的宴会,我要去。”
白玉手一顿:“可这次宴会是为了招待喻国使团,那位丹璇公主——”
少女冷笑:“我会怕她?”
“主子当然不必害怕,可那位公主脾性实在难对付,骂人也不要脸面,她要来惹您,怎么都脏手……”白玉一边说话,一边帮主子整理衣服,整理到胳膊时,速度突然加快,过了这段,才又变慢。
少女左手轻轻握住右手小臂,眼睛微闭。
人们骂人,很少忌讳被骂者的身份,大不了悄悄骂,身份越高,别人许骂的越重,这些年来,脏话难听话耳边何曾少了?可那位使团公主——
“她也配让我生气?”
白玉不再多话,只低头应:“是,婢子这就去办。”
少女点了点头,视线不期然落在桌面的纸页上。
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满满当当,字写的一点都不好看,没有骨没有形,只有鲜活的问候。
少女微微眯眼。
她**思的朋友,怎么可以辜负?
……
阮苓苓养完病,出门才发现,家里下人们规矩了很多。以前也是规矩的,只是最近感觉特别不一样,叫南莲四处打了打听,才知道是为什么。
之前那一场闹腾,方氏全程没管,裴文信果然没饶了余姨娘母子三人,裴芄兰和准姐夫勾搭,实锤太硬,家里发生的事总会有痕迹,下人嘴里问着问着就出来了,裴芄兰身边的大丫鬟霜月没有保住,直接打板子拉出去卖了,小丫鬟也各有不同惩罚,连她自己都被裴文信直接定下了亲事,许给他看好的举子兼弟子,目前那人在外地做县官。
裴芄兰当然不愿意,各种闹,余姨娘疼女儿,想方设法规劝裴文信,最后当然没能打动铁石心肠的二老爷,母女二人一同被罚。余姨娘还好,只禁足几日,罚了半年月钱,裴芄兰受一顿家法后直接锁到了后院空着的绣楼,裴文信下了死命令,不准她出来,一直学习规矩到出嫁。
看管裴芄兰一事,裴文信本想交给方氏,但方氏不愿沾手,用话挡了,不知夫妻俩关起门来聊了些什么,裴文信出来就把这件事交给了余姨娘亲自负责。二老爷对自己这位姨娘非常满意,觉得处处贴心,这次一定不会出问题,毕竟裴芄兰是她肚子里掉下的肉,哪个亲娘不愿意看着女儿好?
生母姨娘和亲妹妹都倒了霉,裴明昕自然跟着受挫,精神有些恍惚,办砸了一件紧要公务,短时间内别说作妖,光想着怎么补窟窿善后已经愁的他掉头发了。
裴家上下迎来难得的安宁,且不用方氏加大惩罚力度给下人紧紧皮子,下人们已经夹起尾巴小心翼翼了。
这个当口,公主府的帖子来了。
安平公主广下请帖,于紧挨着公主府的私家园林举宴,意为招待喻国使团。
政治上的事自有严肃朝会解决,鸿胪寺官员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圣上也会举行宫宴欢迎来使,那是更刀光剑影的场面,相比来说,做为宗室,圣上嫡亲的妹妹,操办这次宴会就很有亲和的意思了,无论朝局还是形势,都需要这样一道润滑剂。
裴家几代清名,不管老太爷还是已故大老爷,都是为大景立过汗马功劳的人,二老爷裴文信如今就在朝为官,下面两个小辈裴明榛和裴明昕都入了翰林,前途可期,这请帖肯定是有一份的。
安平公主举宴,内宅女眷必要参与,老太太近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去了反倒不好,方氏一个人不大好看,至少得带上一个姑娘。
三房在外头作官,儿女都不在京城,大房只有一个裴明榛,二房庶女裴芄兰倒是在外面有名气会来事,可她已经被关进了绣楼,不可能出门,裴素兰作为嫡长女,按理必须得去,可之前退亲一事太过丢脸,她抹不开面子。
到裴家这种阶层,家里什么情况别人都知道,一个都不带别人肯定要问,解释起来都费工夫……
方氏心疼女儿,没其它选择余地,只能是阮苓苓了。
“表姑娘也是咱们家的姑娘呀,二舅母给你做套好衣服,带着你漂漂亮亮的出门,叫那些夫人小姐也瞧瞧咱们表姑娘的好处!”
方氏拉着阮苓苓的手,笑容无比慈爱亲切。
阮苓苓略垂头,抿着嘴笑,看起来有些羞涩:“多谢二舅母。”
老太太歪在榻上,靠着大迎枕,头戴墨绿抹额,神情也很慈祥:“可算是病好了,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得愁死,咱们这一老一小,说不得得有一个带病去。”
阮苓苓笑出白白小牙:“要不说我有福气呢,外祖母尽可安心,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事。”
老太太叫徐妈妈拿出一个首饰匣子,给了阮苓苓:“都是些年轻人用得上的小玩意,外祖母老了,用不着了,你挑着使吧。宴上也不用过于小心翼翼,万事听二舅母的,定不会出错,要是实在不喜欢,同你二舅母说一声,早些回来就是。”阮苓苓其实对出门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她最初穿过来的时候,处处不熟悉,不大敢断舍离从裴家搬出去,古代不同于现代,一个未婚少女独自在外会遇到很多麻烦。她当时就想,如果裴家日子能过,她就过,不能过,她就想办法结识人脉,自己出去单过,后来慢慢相处,和所有人家一样,裴家有难缠的人,麻烦的事,好在长辈通情达理,她也有些心眼,没怎么备受欺负,委屈的像小白菜,日子还算能过。
但早晚她要离开裴家的,就算裴家对她不错不用走,将来她也是要嫁人的,朋友人脉依然很重要。
她知道方氏和老太太是在哄她去赴宴,也知道这两位着实没有别的办法,裴家给了她庇护,一码是一码,她心里总归要感恩的。
“能出去玩,开拓眼界长长见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会不喜欢?”阮苓苓笑容甜甜,“外祖母放心,我定会好生听二舅母的话的。”
方氏拉着阮苓苓的手,眸底都是笑意:“到时客人大都是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你不用紧张,偶尔夫人和小姐们不在一处,大家也都和和气气的,你只管大大方方的吃茶玩耍,只要咱们谨言慎行,自不会出错。”
“嗯嗯。”
阮苓苓笑眯眯的听着长辈训话。
老太太和方氏有很多话要交代,她不嫌烦,也没太多压力,一点点吸收着古代饮宴的行止规矩。
只视线不期然掠向窗外,看到远处那幢高高绣楼时,心说裴芄兰一定气炸了。
安平公主举宴,小郡王作为儿子不可能不帮着待客,多么好的机会,因为她走了一步歪棋,把自己弄进了绣楼,这宴会也去不了。
阮苓苓摸了摸自己扬起的唇角,把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好不好……
可真的忍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