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队,你觉得林染为什么要给自己注射那种毒素?”
江昭阳还没来及回答,他紧接着又问: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虽然同一物质认定还没做,但我认为她给自己注射那种毒素的主要原因,还是想让自己失忆。那她的失忆,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呢?”
陈权提出的两个问题也让江昭阳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支烟过后,江昭阳回答道:
“陈部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一旦给自己注射了那种毒素,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所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
江昭阳又说:
“从沈队对抓捕现场的描述来看,一切都是预谋好的。她想出国避开调查,一旦她出境成功,我们估计就很难再找到她;一旦中途发生变故,她便马上给自己注射提前准备好的神经毒素,因为她十分肯定——一旦自己失忆,警方在拿不到她的口供,又搜查不到其他关键物证的情况下,最后只能将她无罪释放。”
陈权的表情随着江昭阳的分析变得越来越严肃,一侧的徐秘书这时用食指推了推金边眼镜,补充道:
“我觉得江队说得没错。林染一旦真的像赵如新一样失了忆,对她自己来说,尽管伤害也不小,但比起死刑或者无期,那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最主要的,她一旦失忆,我们的审讯工作就只能停摆,拿不到口供,我们就必须拿到其他所有的关键证据,一旦这些证据之中,出现了一个漏洞,造成整条证据链无法完美闭合,她的律师就势必会盯着这个漏洞对我们穷追猛打,到时候再想给她定罪,恐怕难比登天。”
徐秘书说这段话时,沈建国刚好进来,听完之后,忍不住骂道:
“这娘们可是够狠的。”
停了停,没忍住,又骂:
“看起来是在折腾自己,实际上对付的是咱们。”
“是啊。她自己倒是一了百了了,把难题都留给了我们。”这一次,连陈权也不禁皱起了眉。
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再次出声说道:
“这样吧,目前嫌疑人还没醒,都挤在专案组也没什么用。建国,你申请个搜查令,亲自带队,把林染的住宅彻底给我查清楚。”
谁知他话音刚落,沈建国突然回答道:
“陈部,这事我早让人办了,刚才三组给我回话,说林染家打扫得跟五星级酒店一样!”
“什么……?”陈权一脸愕然。
“就是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什么也没留下。”
“呵呵……”陈权干笑了一声,突然瞪圆了眼,神色颓然地往后一靠,“没想到被江队一语成谶了。”
江昭阳尴尬一笑,“看来我这是张乌鸦嘴!”
陈权靠在椅背上,双手罩脸,在思量了半晌之后,突然坐正了身体,道: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又说:
“看起来这次我们是进了死胡同,不过这种死胡同,在这个案件里我们已经进过多少次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就当一切从头开始,重新再来了。”
听完这话,沈建国马上又有了斗志,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我立刻重新申请搜查令。”
陈权点了点头,再次指示道:“你亲自去,一寸一寸地找!”
沈建国把身体挺得笔直,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是!”
沈建国正要转身,突然看到江昭阳和颜以冬也站了起来,向陈权申请道:
“陈部,现在也没事,那我们也跟着去看看吧。”
陈权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
在去林染家的路上,江昭阳和颜以冬并排坐在一辆警车的后座上。
随着车窗外的霓虹不断掠过,江昭阳感觉自己就像是乘坐在一个漫长的时光轴上,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切感。
“江队,你也没想到吧?”颜以冬这时忽然开口问道,“一个野兽袭击人的案子,背后竟然这么复杂。”
江昭阳颇为感触地叹了口气,“我尤其没想到的是,有人因为国内供体的短缺,竟然打起了巨猿的主意。”
“我记得恩格斯曾说过: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家就会大胆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如果像李思刚一样,有百分之一千的利润,它就敢泯灭人性。”江昭阳最后又加了一句。
“嗯。”颜以冬轻轻地应了一声,仿佛瞬间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把脸转向了窗外。
窗外,霓虹还在飞逝,行人来去匆匆。
江昭阳歪了歪头,看着她那张在夜色中愈发秀丽,也愈发苍白的侧脸,忽然意识到——最近她的话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沉默了。跟在北京网咖初遇时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几个月前,虽然她也算不上那种阳光明丽,活力十足的女孩,不过至少看上去也古灵精怪,透着一股子二十岁的女孩特有的朝气,怎么也不至于像现在,整个人像是飘在天上的雪,用手一碰就会消失一样。
“小冬,回去以后,你就在酒店休息吧,这几天就不要到专案组来了。”江昭阳安排道。
颜以冬转过头,表情认真地端详了一下他的脸,最后倔强地摇了摇头,“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你知道什么?最近都没睡好吧?”江昭阳一下戳穿了她。
颜以冬脸色微微一变,皱了皱眉,最后索性实话实说道:
“嗯,最近半夜经常会醒,也不知道为什么,老是做梦,梦里都在办案。脑子也乱,总感觉打不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