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
等等我,我来了,我带你们回家,我接你们回去。
可就在这时,一阵擢筋剜骨的剧痛猛地袭来,贴合着他脊柱白骨的魔爪钩吸饱了他身上所有的重华术法灵流,从他皮肉翻开、裸露在外的白骨上猛地后抽——!!!
“啊……!!”
七万的袍泽,清白的魂灵,期许的未来。
就在这一狠戾至极的撕扯中化归了虚无……黑魔灵力则混合着狼妖之血汩汩地注入他体内。
他眼前那些灿笑着的袍泽兄弟们的脸在一片猩红里渐行渐远……
顾茫哽咽了。
他知道,从此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再也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他们中间。
“啧啧……”国师适时地捏起了他的脸,伸出拇指摩挲着那张血泪斑驳的、污脏的脸,轻声道,“顾帅。你心痛了吗?遗憾你那光明正大的母国的术法被就此剥离?”
顾茫痉挛着,哆嗦着,他的肉体并不坚强,他其实是很怕疼的,也很怕苦,怕到指甲边缘生了倒刺都不想拔,生了病连药也不愿喝。
但是柔软的身体并不一定就装载着同样柔软的魂灵,顾茫抬起眼来,双目赤红的,喑哑道:“不。”
“……”国师颇为意外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却没从那双黑眸中看出任何的动摇与欺骗来。
顾茫柔软的唇瓣颤抖着,他虚弱地,却固执地低声道:“我不后悔,我想要报仇……”声泪俱下,他蓦地垂下脸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哀嚎着,“报仇!!!”
国师的神情终于有些动摇了。
他松开了捏着顾茫下巴的手,慢慢地抬在旁边,屈了一下:“来人。”
旁边的侍从看到国师的指令,立刻道:“听候国师差遣!”
国师道:“把燎国的黑魔法咒——都烙刻到他的骨上。”
“是!”
他吩咐完这句话后,抬起手来,犹如某种地位的认可般,将那双沾着鲜血的手覆在顾茫的发顶,摩挲着。
“顾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国师的深褐色瞳仁里有令人琢磨不透的光影在流淌,“这意味着,你这一生,哪怕失去记忆、哪怕打碎筋骨、哪怕剜目割舌,只要你浑身上下哪怕还有一根骨头在,你就会被黑魔法咒所左右。永远无法摆脱。”
“你能用的、你会用的,刻进骨子里的,将永远是我们这受世人唾弃的肮脏法术,你永远也忘不掉。”
他说完,咧开白齿犬牙,森森一笑。
“恭喜你,顾帅。你是我燎国的人了。”
……
视野变幻,梦醒交错。
那张覆盖着黄金假面的面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周鹤颦着眉的脸。周鹤用猎鹰的刀尖挑起顾茫的下巴:“你在想什么?”
顾茫没吭声。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究竟算不算是个还能交代的过去的将军,但是,至少后来,他都一直在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密探。
尽管记忆分崩离析,他自己也有很多困惑不能解的地方。
但他一直都死守住了他的秘密。
无论是对燎国,对陆展星,还是对墨熄。他都守住了自己绝不该提的真话。
这样看来,他这密探至少目前而言,当的并不算那么失败。
周鹤大抵是被他的沉默触怒了,有些阴森地说道:“我倒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法咒光阵亮起,四面窜出飞锁,将顾茫四肢与脖颈尽数扣住。
周鹤吩咐左右道:“开始吧。”
第124章 夫亦有私
只要有邦国, 便会有黑暗。
而一个邦国的秘术台,永远是那个国家最肮脏、最血腥、最见不得光明的地方之一。无论是燎国还是重华都是一样的。
周鹤坐在铺着银狐裘软垫的玫瑰圈椅中, 翘着长腿,侧脸支颐,望着眼前的景象。
黑魔试炼非常残酷,但也很快。
从他下令开始, 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试炼已经进行了两轮。顾茫被锁链绑缚着吊起,由于术法需要, 周鹤并没有给他使用任何麻沸镇定的药草,也就是说每一刀的穿刺,每一只蛊虫的啮咬,顾茫都是能感觉到的。
纱布横勒在口中垫着柔软的舌头, 已经被血浸湿。从旁的小修士取下来一块,捏着顾茫已经昏迷过去的脸庞,再换上新的。顾茫对此毫无反应, 他秀长的脖颈无力地垂落, 那张脸已经比冰面还苍白,就连嘴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
周鹤问:“灵流如何。”
“非常虚弱。”
“心脉呢?”
“极度紊乱。”
“……”试炼中有三大标尺。灵流、心脉、精神力。如果不是怀着“把这个试炼体搞死也无所谓”的心态,这是三个必须要时刻盯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