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给顾茫疗伤的修士里正巧有一个与顾茫仇恨笃深的,竟抬手欲摘顾茫的面具—-可就在他将要把覆面摘下来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碧色华光猛地击在了他的指尖!
那修士蓦地抬头,却见阻止他的不是别人,竟是立在他身旁的慕容梦泽。
“公主……?!”
梦泽道:“主帅近侍若配覆面,便是身份保密,除了主帅自己与君上之命,谁也不得擅自摘落。”
对方情绪激动道:“若他真是顾茫,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梦泽威严道:“但若他不是顾茫呢。”
药修:“……”
“你听那燎人三言两语,便要目无国法,冲撞主帅吗?”
“可是--”
梦泽道:“带下去!”
“是!”
左右上前,便将那擅自妄为的药修给带了下了军阵。
虽有公主相护,顾茫的覆面没有在三军眼皮子底下被摘落,但这一层面具摘与不摘,意义其实都不大了。
墨熄是个行事果断的人,不喜与人存有误会,何况是这么动摇人心的误会。若这覆面遮掩下的不是顾茫的脸,按他的性子,他必然会将那近卫的面罩除下来以安动荡。
但墨熄没有。
所以几乎每个人都明白了,他不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国师说的没错,覆面下的人,就是顾茫。
一仗打赢了,军心却是涣散了,虽有墨熄军功威严在前,暂时无人敢翻到明面上闹,但是暗地里的流言蜚语却是层出不穷。猜忌关系的,私语咒骂的,揣测用心的……一时间便如漩涡暗潮,在修士之中涌动着。
从来没有哪一次胜仗,胜的有这样令墨熄疲惫。
燎国自大泽撤军,重华修士重新进驻此城,他没有立刻班师回朝,而是率军在大泽城中帮助百姓重新修葺屋舍,安顿流民。他走在战后的残砖断瓦之中,却不似从前一般受人敬仰,周围投射来的尽是遮遮掩掩的打量目光。
但墨熄并不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任何难受。
他早就经历过这样的日子,人情冷暖是他七岁那一年随着父亲逝去就早已明白过来的事,何况那时候踩低捧高的情况远比现在严重的多。
他只是在为别人口中的顾茫而感到极度的压抑悲沉——他可以从人们的眼神里,窃窃私语中,知道他们对顾茫的仇恨与厌憎。而他手握真相,却不能证供呈堂。
“他今天怎么样?”
大泽方破,军营又乱,墨熄这几日始终是早出晚归,无法陪伴在顾茫身边。他不敢将顾茫交与其他人医治,这几日守在顾茫身边的人都是慕容梦泽。
与旁人不能说的秘密,墨熄都与梦泽说了。对于顾茫是卧底之事,梦泽知晓后亦是大为震惊,随即因自己先前对顾茫的种种态度而倍感悔愧。这几日墨熄愿意让她守着治疗,也是因为这个缘由。
梦泽见他回来,神色憔悴地抬起头:“大事暂时是没有的,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因为释放过黑魔绝招,所以神智受到侵蚀,变得有些不受控……不知道还能压制多久。”
墨熄闭了闭眼睛:“当初燎国送他回来,就是因为知道他的情况越来越危险,不敢留,不敢杀,不知道他完全被黑魔吞噬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才隐瞒真相,把他当做一个烫手山芋丢回给重华。”
梦泽:“……”
“不说这个了。”墨熄叹了口气道,“他今日醒来过吗?”
“醒来过,但是头脑一直不太清楚,喝了些药之后就又睡过去了。”
“……”
墨熄喉头发苦,沉默一会儿道:“他的记忆……是不是快留不住了?”
“我说不好。”梦泽轻声道,“不过他醒着的时候,我与他讲了会儿话,他大致都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墨大哥,你也不要太悲观。”
墨熄见她眼睑之下隐有青灰,显示这几日来并未睡好,于是低沉道:“梦泽,多谢你。”
“我是药修,行医救治本就是我的本分之事,又有什么谢不谢的。”
墨熄摇了摇头:“多谢你没有介意我在军帐里对你说过的那些话。”
梦泽静了片刻,低着梨花浸月般柔婉的脸庞,嗓音微微沙哑道:“那些话……我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都明白你不喜欢我,只是……只是真的听到你有意中人的时候,多少有一些过不去。”
“……抱歉。”
梦泽沉默着,依旧低头瞧着自己的足尖,半晌道:“你不用和我道歉。感情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勉强不得的。该说抱歉的是我,那天晚上是我失仪,一时冲动,说了许多不得体的话,教墨大哥瞧了我的笑话,也让你为难了。”
她顿了顿,垂首道:“是我对不住你。”
九州大陆能给女修地位的国度屈指可数,重华并非其中一个。但即使是这样,慕容梦泽依然能被破例尊为“戒定慧”三君子之一,显有她的不同寻常之处。她虽也会有儿女私情,柔弱之态,但最后她总是能明白事理的。
梦泽抬起脸来,有些勉强,却也很尽力地笑了一笑。
“大哥,以后若你愿意了,就把你的意中人……告诉我吧。哪怕是……有诸般不妥,我想若是你喜欢的……便也不会是错的。”
墨熄没说话,望着她柔软的眼神。
最近军中的传言太多了,有不少人都已经开始传,说他与顾茫早有私情。这话舌都已经抵至他耳中,他不知道梦泽又听到了多少。
但他也不知该如何与梦泽再说些什么,这些年她为他做了很多,他该道的谢,该说的话,该许的诺,都已奉上了。
唯独情爱不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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