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向后面,隐约可以看到顾父和郭父几人的身影,他们也没有离开,许是看到熟悉的家人,顾驰长出一口气,排出了焦躁紧张,静下心来。
又等大半个时辰,队伍中有了动作,终于开始进场。
前面有检查的士兵,一位检查学子的身份文书和考牌,另一位负责检查考篮的东西。顾驰篮子里笔墨纸砚一套,清水馒头,手帕和抹布一块,还有一些陈皮,头闷的时候静静心。
文书上有众位学子的画像,负责检查文书的那位时而仔细端详学子面容,时而低头核对。
顾驰递过文书,抽了抽眼角,上面写着 “面容俊秀,干净白皙,身材比同年龄学子高大,十二岁”的字样。
接下来还要检查衣着,脱掉衣衫棉袄,一旁士兵仔细检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摸过一遍,目的是检查有没有夹带小抄。
好在用时不久,就这么一小会儿,顾驰已经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接过棉袄后,他赶紧穿上身,搓搓手,往前走去。
本朝对作弊的惩罚很是严重,五年内不能继续参加考试。虽没有以往那样严苛,一生不能科考,革除功名。但即便五年过后,考取功名,名次也不会太高,更不用妄想受人赏识,一步登天,基本上就是有个虚名而已。
就这还没完,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县令一个个点名,学子按照顺序上前,进入中厅大堂,同时当时作保的廪生在一旁确认,核查有没有冒名顶替的现象。
如果被举报或查明廪生收受贿赂,故意作假,则廪生的功名被革除,五年内不能参加科考。本朝在防止作弊这一块,真是花费不少心血。
经过这几步,终于可以进入考场了。
之前考棚大多是临时搭建,浪费钱财。而自从新皇登基之后,下令建造正式贡院,为满足应试者增加的需求。临南县的这座贡院,可以容纳五百人左右。
考棚一排排连在一起,大小一致,坐北朝南。顾驰拿着考证,在衙役的带领下进入号房。
里面摆设挺简陋的,又窄又矮,有些活动不开,虽顾驰虽比同龄人高一头,但年龄摆在这儿,倒是影响不大。大约考试之前已经有衙役来打扫过,墙角没有蜘蛛网和小虫子,还隐隐有一股艾草的清香。
他拿抹布沾水擦干净椅凳,摆好考篮里的东西,搓着手,以防待会考试时太过僵硬,打量对面的学子。
两排考棚之间离的挺远,大约有三四米宽,对面的考生看起来和自己年岁差不多,至于左右两边的,因着木板遮挡,看不清楚。考棚里非常安静,除了来来往往细碎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响。
全部考生入场后,便有衙役来分发试卷,十二张卷子,红线横格,还有两张素白草纸,顾驰先来回检查一遍有没有缺漏,然后将姓名、籍贯和考证上的号码填写完毕。
这时候还不能答题,又过大约一杯茶时间,传来三声号响,考试正式开始。
紧接着衙役举着考题板巡回展示,两旁的考生赶快记下,顾驰也是聚精会神,唯恐看错一个字。
如果遇上那些眼睛看不太清楚的,那也无法。有些学子家里贫穷,每晚凑着火光读书,模糊不清,时日久了,就会伤害到眼睛,不能清晰的看见东西。
顾驰深知这一点,不在照明上面吝啬一文钱,加之平常有意识的锻炼,倒是有一双好眼睛。
来回走动三次,衙役退下,如有没有记清题目的,在衙役巡视时,可以举手示意。
第一场为正场,题目比较简单,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
顾驰对四书自是滚瓜乱熟,稍稍思考,便将两篇文章洋洋洒洒写出来,严格将字数控制在要求以内,七百字左右。
接下来便是试帖诗,题目为:“菊有黄华”得“黄”字五言六韵诗。
文人墨客咏菊的诗赋多如牛毛,如果没有找到正确出处,很容易偏离题意。顾驰大脑飞速转动,找寻有关的内容。是了,就是它,《礼纪月令篇》中有提到:“季秋之月,菊有黄华”。
试帖诗仄起平收,讲究押韵对仗,顾驰在考试前,便准备了花草山川的有关诗文,首联直接破题,次联承题,结联束股,全诗重点突出“黄”字,倒也不是太难。但要想写出新意也不容易,古往今来多少有关菊花的诗文。这一题答得中规中矩就可以过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鼓声响起,衙役们通知休息半个时辰,看来到了午时。
顾驰写题时沉浸其中,不觉饥饿,如今一停下,肚子便“咕噜噜”闹腾起来。他整理好试卷放在一旁,馒头就着茶水吃了几口。
对面的那位学子也在进食,四目相对,两人微笑点头。时不时有些考生去入厕,安静一上午的考棚热闹起来。
顾驰端坐着闭目养神,等到鼓声再次响起,休息时间结束,考棚再次安静下来。
他拿起笔准备誊写,突然几声尖叫响起,在这宁静的环境中,传的很远。
“啊,我的卷子”,听声音来源,好像是前面一排的某位学子。
紧接着衙役匆匆赶来,问清缘由,重新给了那位学子一份试卷。
本朝科考禁止考生大声喧哗,扰乱考场环境,但不会因此剥夺他的考试权利。如果试卷有损,则会再次给他一份干净的试卷,只要在规定时间交卷就可以。
这个小插曲一过,众位学子重新投入考试之中。
第24章 县试(二)
顾驰上午已完成全部题目,他仔细检查两遍,加以润色修改,看看有没有犯什么避讳,然后在正卷上誊写。
字迹要工整,卷面要干净,如果有了墨点和涂改,更甚者出现错字,势必大大降低考官的印象。
在学院的时候,王夫子也格外注重他们的练字情况,定期会举行比赛,选出前几名作为模范表扬。
顾驰刚入学时字迹一般,但按照王夫子给的字帖,还有张院长的指导,加之他一日不隔,每天都要写上十多张大字,如今他的字迹可谓是结体严整,笔势刚健。
一气呵成誊写完毕,墨迹风干之后,顾驰从头到尾再次检查一遍,包括自己的姓名、籍贯等内容,确认无误之后,他整理好东西放进考篮,举手示意,衙役过来收卷。
出考棚的那一刻,对面的学子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惊讶,又有些急迫,继续闷头苦写。
顾驰在这一排的考棚末尾,沿着甬道走过去,发现交卷的人并不多,零星几个,大部分还是在继续做题。
虽然交了卷,但还不能出考棚,衙役引领着他来到正堂的一个房间,要在这里等到申时初统一交卷,全部考生统一离场。
屋里已经有了几位学子,和顾驰年岁相当,前排一位学子石青色祥云纹衣袍,腰间挂着白玉玉佩,头发用一根玉簪固定,面上带着一丝桀骜,挨着他的几位同样如此,低声交谈着什么。
提前交卷的学子,应该有两把刷子,再看他们的打扮,非富即贵。
顾驰径直走到后面,那里坐着一个月白色衣衫的少年,屋里窃窃私语,有些吵闹,那人却毫不在意,嘴里默念着什么,走进一听,原是在背律法,县试并未涉及这些内容,可见这位学子博学多才。
顾驰在他不远处坐下,闭目养神,心里却在回顾学过的有关知识,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衙役来通知他们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