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书紧攥着京华小报,手背青筋浮现,咬着牙道:“这顾驰倒是个狠角色,终日打雁,却终被雁啄,以往是我们小看他了。到底出身乡下,泥腿子上不得台面,出了事只会昭告天下沸沸扬扬,一点都不给他人顾面子。”
光脚不怕穿鞋的,顾驰不要脸面,敢把他们欠银的事情捣出来,欠了多少银、多长时间未偿还、借银者的姓氏等等,刊登在小报上面,公之于众。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将他们借银不还的事情让全大周朝的子民都知晓了。
他们不得不怕,大家都是有脸面的人物,更甚有些是传承上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平日最讲究“礼”一字,最维护的也是“面子”一事。
高尚书眉头皱得死死的,若不是顾驰授意,小报又如何能得知具体消息,又如何敢刊登这些东西,还在如此醒目的位置,占据了大片篇幅,一眼望过去就能看到。
而顾驰敢这么做,与他们所有的官员撕破脸,他只是一个四品官而已,根基不稳,又如何有此能耐?
背后撑腰的肯定是皇帝,也就是说,文正帝已经对他们拒不还银这件事很不满,故意将消息传出去给他们施加压力。
皇帝这是明明白白的给他们释放出讯息,催着他们这群人赶快还银。做臣子的不给皇帝面子,礼尚往来,皇帝也就将这群臣子的面子扒下来。
皇上逼迫到如今这一步,于情还是于理,不管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百姓,他们不得不还银子。
可如今比还银更紧迫的事情,是不能让小报流传的更广。
“去,快去,将府里的人手都派出去,赶快将今日的小报通通买回来,能买回来多少就买回来多少,一定不能流传出去。” 高尚书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原来顾驰前几日无所作为,感情就是等着今日这一出呢!
这几日他们这些欠银的官员,跳脚的可不在少数,这件事说上天,是他们有错在先,加上这几日一直找借口不还银,在加上今天这一出,如今他们欠债不还的形象板上钉钉。
管家得了高尚书的吩咐,赶忙召集府中其他小厮按照命令行事。
看着管家急忙离去的身影,高尚书顺了顺气,拿过青瓷茶杯就往嘴里灌,“啊,呸,烫死老子了。”
他被烫的生疼,早已没了以往的风度,骂人的话跟着吐出口。
这茶水是刚倒的热茶,热气还翻滚着呢,高尚书一个不留神,嘴角舌尖烫了几个大炮。
点背的时候喝口茶都不顺心,高尚书急火攻心,将青瓷杯摔的粉碎,地上一片破碎的青瓷片。
不仅是高尚书,上京城大部分人家都收到了今日的小报,和高尚书一样欠银的官员,也是生了闷气之后,赶忙派人将小报买回来,不敢继续流传下去。
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晚一步,只要是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会订阅小报,每天一大早就会有专人送来。
而上京城最不缺的便是有家底的人家,是以大多数人家都有小报。在高尚书一群人没行动之前,其余人家早早的就已经收到了小报。
堵不如疏,高尚书他们妄图将小报拦截下来,这又如何做得到。再者即便今日被他们得逞,可小报每天都要发行,拦是拦不住的,总有流传出去的那一天。
更值得一提的是,小报可不仅仅是在上京城流行,全大周朝其他省城也有不少人通过京华小报了解朝堂大事和京城中的事情,所以小报在其他地方也很是流行,只不过是因距离远近问题,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小报。
这也就是说,要不了几天,等小报传到其他地方的时候,到那时就不仅仅是上京城的百姓知道这些官员欠银不还,而是整个大周朝的子民都要知晓他们的“英明”事迹。
果不其然,百姓们平日虽不在官场,谁是几品官、谁升迁还是贬谪了他们不清楚,可一旦牵扯上与官员们的事情,他们可感兴趣的很。
“呦,以前只见过吃喝嫖赌丢掉家产的还不起银子,今个倒是看了眼界,原来这些官老爷们也是无赖。”
“可不是嘛!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忠君爱国的,如今拿着百姓交给国库的银子寻欢作乐,拿着咱们的血汗钱,享乐了这么多年,还死撑着不还钱。要是这些银子用在百姓身上,咱们的日子会更好过。皇上做得对,就应该把银子要回来。”
“这些银子只是借给他们用一用,用了这么多年也该还回来了。有名有姓的都指出来了,要是谁仍不还银的话,反正咱们闲着也没事干,天天到他们府上门前催着还银。这些人做的“好事”,一个都别想轻易被放过。”
......
上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有嘲讽的,有破口大骂的,甚至还有些激愤的跑到这些欠银官员家门前叫骂还银,尽管大门闭门,臭鸡蛋、石头子、破鞋等等,一个劲儿的往院子里扔。
这些欠银的官员以及家人苦不堪言,一不小心就会被臭鸡蛋砸头,一个两个不敢迈出屋门一步。要想善了,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出银子。
酒肆里、客栈里,说书的也编成故事嘲讽这些人,过了两三天其他地方也知晓了这件事。京华小报再接再厉,接连几天刊登了同样的内容,这些欠银的官员成了全大周朝的笑料。
若是放任这些官员欠银不还,那受损的便是百姓们的利益。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不停的抨击咒骂这些官员,强烈要求他们还银,甚至有些机灵的人,还编成了顺口的诗歌讽刺他们。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谁都没有讨到一丁点儿好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名声已经毁了,朝廷怎会重用声誉受损的官员呢!
等到了如今,不需要顾驰上门收银,他们一个两个颠颠儿的主动去到户部将银子送上。他们是完了,就盼着陛下看在他们积极还银的份上,可以不将这件事牵扯到家族其他人身上。
光有银子还是不行的,顾驰看着来人,“ 这么多银子钱生钱,即便放在钱庄里不动,每年还能有不少利银呢。大伙白白享用了这么多年,光还本银可不行,利息就按如今钱庄借银的利息,各位借了多长时间,应有多少利银,我们户部的官员勤快,早就算好了。各位对照着银子和利银,一个个排好队还银吧!”
高尚书他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可真是憋屈,还银子就算了,竟然还要还利息。
可如今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儿,即便再不情愿,再怎么肉疼,还是只能乖乖拿出银票还银。
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国库,不费一兵一卒,可也不是每个人都心甘情愿。不少刺头仍想着法子尽可能的为自己谋利益。
有些人以为全天下就他一个人聪明,自家库房的雪花银拿出来多肉疼啊,是以他们不还银,拿几进的房子和郊外的庄子,还有一些珠宝玉石、瓷器字画古玩等来抵扣。
顾驰看着他们列好的单子,“ 拿这些东西抵扣也可以,可一日事一日毕,你们的借银是在二十年前,那么这些房子、庄子的价格也要按照二十年前的定价来算,至于这些古玩字画珠宝等等,户部不收,还请诸位大人带回去。”
顾驰面上带着笑,语气中却显露出强硬,“还回国库的银子要用于天下百姓,一个铜板都不能疏忽,不然受损的是周朝所有的子民,相信各位大人手指头里漏个缝,就能够将银子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如今上京城一座房子的价格,怕是要比二十年前相比,翻了十几番。可无论翻几番,房子主要的用途还是住人,本身不值当这么多银子。
这群人打的一手好算盘,拿如今房子、庄子的价格抵还二十年前的欠银,顾驰若是真的同意,吃亏的还是朝廷。
至于玉石墨画等等,这价值更是没法估量,一副普通的画,可能本身只值几十两银子,可这些大臣声称是上千两银子买回来的,顾驰又不可能一一核实,也无法确定具体值多少银子。
最重要的是,国库的银子是要干实事的,拿这些字画抵扣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的,可能在国库里落了几层灰也派不上用场。
是以顾驰干脆一刀切,只能拿银子、银票和房子、庄子来抵扣,并且是按照几十年前的价格来偿还欠银,其余的东西统统不要。
顾驰说的强硬,其他人可不干,高尚书还有其他前朝时官阶高借的银两更多的官老爷们,面色不善,“顾大人说的轻松,不让用这些东西抵扣,我们如何一下子拿的出这么多现银。顾大人出身乡下,可能不太清楚世家的情况,我们家大业大的,银子用来卖地、或是开铺子,亦或是给族中子弟们奖赏,各有用途,一下子还真没有这么多现银。”
这个顾驰可真是狡猾,像他们这些人,前朝时借银可是统共借了几十万两白银,如今是真的拿不出来。即便真的可以拿出来几十万两白银,他们也不是个傻子,用实打实的银子还钱多不划算,其他的房子珠宝等,说它们值多少钱,那就是值多少钱,用这些东西还银才划算嘛!
可惜这顾驰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珠宝玉石不收,房子、庄子按从前的价格来算,这些东西如今很值钱,可若是按照二十年前的价钱,那可真是一文不值。
这样一来,傻子才拿房子、庄子抵扣呢。如果按照如今的市价,可能一两座房子就够还钱了,可要是按照二十年前的价值,二十座几进的大院子也不够还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