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无聊啊……”九十九由基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文这次是怎么想的,跑去京都找我的学生,把她养的咒灵全丢给我,都已经过了两天了,明明清楚我讨厌咒灵的……呐,甚尔,你知道她多久回来吗?”
“不知道。”伏黑甚尔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双臂向后挂在椅背上。两腿伸直,身上只穿一件黑色背心,汗水将其完全浸透,紧紧黏在身体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冰棍,含糊不清道:“她这次要做的事情还挺多,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得看加茂家的主意。”
“这样啊。”九十九由基咬断手里的冰棍,眯眼看着操场上。“我在想,现在觉得特别热,是不是因为那个头顶火山的咒灵在胡乱喷火的原因啊?你看,惠的满象喷水都被瞬间蒸发了。”
伏黑甚尔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岸本樱特制眼镜戴上瞥了一眼,“唔,说不定是他的原因。打一顿会凉快点吗?”
“也许吧,文不是说他重伤到现在都没治好吗?应该一下子就能打回重伤吧?”
一片浓荫从二人头顶上探了出来,周边的温度迅速降了一些,一片花丛从长椅脚边长了出来,安抚着二人暴躁的神经。花御抱歉地朝他们笑了笑,“很抱歉,漏瑚他就是那样的坏脾气,不过,既然他是在代二位训练学生们,就不要对他这么多要求了吧。”
她的话依旧是那样奇怪的语调,九十九由基微微偏头,在她那张美艳的,长着角与奇异刺青花纹的,表情生动而又丰富的脸上注视了好几秒。最后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移开了视线。
那种艳丽的脸上露出宛如大和抚子一般温柔的表情还真是挺违和的,不需要其他人去刻意提醒自己,那是一只咒灵,文这个度把控的还挺精准的。九十九由基想,又轻轻笑了笑。只是想不到,不过是一只咒灵,却意外的十分爱护同伴啊,那以退为进,擦着威胁的边而过的劝解方式,是文教的吗?
而在训练场的另一边,钉崎几口饮下小半瓶水,痛快地长舒一口气,刚想抱怨天气好热,二年级的前辈和五条老师,夏油老师都去出任务了好无聊,突然注意到身边的虎杖的目光正穿过在场中间斗得正欢的漏瑚和伏黑,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长椅看。
这是在看谁?伏黑甚尔肯定是不可能,之前花御就一直在学校里晃悠,也没见他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看,所以应该是九十九由基了。那确实是个美人,而且是日本人里面很难有的类型……钉崎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虎杖这家伙,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吧?
她顿时露出了揶揄的表情,也不顾热了,一胳膊肘怼到了虎杖脸上。“大白天的,想什么呢?”
虎杖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老老实实回答:“九十九小姐是东堂的老师对吧?”
“对吧,文姐是这么说过。”
“这么说来,东堂原来是恋师?”
“啊,说不定呢,那家伙反正很奇怪。”钉崎有些提不起劲,她本来还想挖点八卦,谁知道这小子居然想的是一个男人。
虎杖还在说:“既然这样的话,夏姐说去京都赴东堂的约,为什么没有把九十九小姐也带去呢?”
提起文,钉崎又稍稍来了点兴趣。“担心九十九小姐的存在影响比赛?也许还有其他事情吧?哎……我也想和文姐一起去京都啊!文姐战斗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想多看几次,然后去京都的景点拍照打卡,把特产吃遍,还有逛街……我还没有去过京都呢!可恶!为什么真人那个家伙就能跟着夏姐走啊!”钉崎跺了一下脚。
“是啊,我也想和夏姐一起出去玩。”虎杖附和道,叹了口气。“伏黑说五条老师是忙人,可是五条老师都有空带我们去银座,夏姐却一次都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去玩过。”
钉崎翻了个大白眼,“你还好意思说啊,你诈死那段时间不是还和文姐一起出过任务吗?还有,她也经常去找你,不如说,我好几次课后邀请她出去逛街都被拒绝了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吧!”
“那都是因为两面宿傩!我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虎杖委屈地反驳,“喂!两面宿傩,你也说些什么啊!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
“我有什么可说的,看你们两个小鬼为了那个女人吵架不是挺有意思的吗?”虎杖的脸上浮现出一张脸,“好好表达你们对她的崇拜和喜爱吧,就当下次与她聊天前的前菜,反正,那个女人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说不定这次都没办法……”
啪!
虎杖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两面宿傩的声音消失了。
少年们的闲聊声也消失了。
与此同时,京都的一家宾馆里,文正坐在桌前,两肘搭在桌上,十指成桥,目光低垂着。已经许久没有动作了。
“文杰在想什么?”真人在她后面探头探脑,“今天的会面不顺利吗?可你从加茂家出来的时候,咒力分明是愉悦的甜味啊。还是说,是这两天的事情有什么不合预想?我已经听你的话,把那个傀儡操术的小子的身体治好了,禅院真依的态度也变好了,难道是因为和东堂的切磋没有赢?文杰和那个人类型差太大啦,硬碰硬本就不占优势,不用介意这种事情……”
文动也不动。“真人,如果你想要表现得体贴一点,你现在就应该闭上嘴,给我一个安静的空间。”
真人却索性坐在了桌边的矮柜上。“让我猜猜看——”
文的眉头锁的很紧。“走开,真人。”
真人的目光划过这张桌子的玻璃夹层下夹着的别具装饰风味的日本各地旅游景点介绍明信片。“北海道?冲绳?新宿和池袋的也很吸引人呢——”
“我说了走开!你——”
“是涉谷吧?”
文的瞳孔缩了一下。但她继续道:“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真人突然俯下身去,在文露在外面的小臂上舔了一下。“是涉谷呢。”
文的左手上聚起了咒力,覆盖在了与真人的项圈同款的手环上,“你越界了,真人。”
真人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伸手握住自己的项圈,强烈的刺痛与窒息感让他的声音变了形:“我正好知道点事情,和涉谷这个地方相关哦!”
文的动作停止了,咒力从她的手上慢慢散开。“我从未与你,或任何人表示过我在关注涉谷。”
“我猜的,因为在所有明信片上,我只知道涉谷会有事情发生。至于文杰嘛……文杰是最聪明的,说不定就从哪里察觉到了吧。”真人用一只手撑住脸,身子前倾,几乎将额头贴在了文的额头上。“这个情报,我可以告诉文杰哦!就像告诉你漏瑚的事情一样。”
也就是说,他甚至对此有了周全的计划,且要将计划倾囊相授。
文沉着脸,沉默了许久。真人依旧笑眯眯的,如同狗一样,轻轻嗅着她头发上的洗发水的味道。她因为嗅觉太出色,一直以来使用的都是轻柔的茉莉花香,可因为这几天的外出,已经变成了樱花的味道。不过,还是很好闻呢,和她在产生微小的幸福感时的咒力球味道很像。
尽管现在她的咒力球一定不算多么好吃。
文扭头看向这只咒灵。他在她的饲育和教养之下变强了许多,更加像人了,也更加聪明了。他已经聪明到,即使与文对比,也可以称为狡猾了。她承认,她已经到了不得不示弱的时候。
“真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双手比出了对角框,她在调动所有的感官,去观察他在回答时的任何细节的表现,希望从中找出可以占据上风的机会。
真人露出了受伤的表情,声音委屈。“我什么都不想做。”
“不可能。你主动带我去找花御,向我透露漏瑚的情报,协助我构思计划,揣摩我的意图——我甚至不得不承认,你猜的都是对的。我不认为咒灵会有无私奉献这种复杂又崇高的精神,你们只奉行以束缚结成的等价交换。”
“真过分啊,文杰。”真人叹了口气,“明明当初是文自信满满地说要教我变成人,现在又毫不留情地用咒灵来称呼我。”
“因为我清楚,你距离人还差得远。”
“或者说,是距离文杰想让我成为的人还差得远吧。”真人笑了一下,“文杰想让我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可是文杰,这世上有成百上千个咒术师,能达到你的水平的,只有你一个。”
他抬起空闲的一只手,从文比出的对角框间穿过,捧起了文的脸颊。
他的手被文啪的一下打开了。“停下讨好我,真人,我现在需要明确的知道你想要什么,能让你把你所知道的情报和你的计划告诉我。”
“好吧,既然文杰坚持让我要些什么,那我就……”真人的嘴唇翘了翘,歪着头笑了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关注涉谷吧,我想知道文杰独特的情报渠道。”
“好。”文回答的干脆,“是因为前世。尽管我不含任何前世的记忆,但既然是悟察觉到的,再加上我自生来便怀有的信念,我选择相信其存在。”
“正如我自大脑发育至能进行连贯思考,就被‘要改变一切’的想法折磨,近来,我有了个预感,不来自任何信息的推断,也没有任何预兆,我只是总是想到涉谷,以及一个时间。”
她看着真人,“二零一八年十月叁十一日晚七点,是这个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