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禾走出内室,与颜慧来到书房。
颜慧急道:“娘娘,刚刚凉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王太医不见了!”
郑嘉禾神色一凛。
……
朝堂之上。
郑嘉禾站在玉阶上,看着大殿中身形挺拔的曹侍中,久久无话。
就在刚刚,曹侍中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对先帝驾崩之事提出异议,声称他已经找到了当初太医院的院丞王太医,并得到了王太医的亲笔供状,说他是受太后指使,在先帝服用的药物上动了手脚,以至于先帝病重,到最后不治身亡。
带着王太医血手印的供状被曹侍中拿到殿中,在几位重臣面前展开。
群臣惊骇。
闵同光颤着手把供状还给曹侍中,抬头看向玉阶上端庄沉静的太后,试探着唤道:“太后娘娘……”
郑嘉禾垂目一一扫视过去。
如果这纸供状成真,那她就是弑君之罪,她所有的权力和荣耀都不复存在,原本支持她、亲近她的大臣,也不会在这种事上仍然听信于她。
她望着曹侍中,曹侍中也盯着她,两人对视着暗暗较量。
然后郑嘉禾眸光一转,看到了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杨昪。
在群臣的注视中,郑嘉禾问:“王太医呢?”
曹侍中道:“老夫找到他时,他仍负隅顽抗,不得已之下,只能让他身上带了点伤,如今他不时昏睡,不能走太快,过几日才能到长安。”
郑嘉禾掀起唇角:“曹侍中,你屈打成招,就想来污蔑朕?”
曹侍中一怒,甩袖道:“是不是污蔑,到时候等王太医到了京城,交由三司会审,一问便知!”
郑嘉禾挑了下眉稍,不咸不淡道:“嗯,那朕等着与他对峙。”
散朝。
昔日里比较亲近郑嘉禾的大臣们照例跟了上来,宽慰她几句,说什么行的正坐的直,就不怕污蔑,也有比较忧心的,害怕曹侍中所言是真的,但他们看着太后娘娘一脸淡然,毫不畏缩的模样,一时又有些放下心。
郑嘉禾神色如常地安抚了他们的情绪,与他们分别,然后才回到蓬莱殿。
看见杨昪坐在榻上,抬目向她看来。
郑嘉禾微微垂眸,没有说话,她走到案几前跪坐下来,伸手执起瓷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杨昪一直盯着她,看着她饮完一杯水,又给自己满上,在她拿着杯子再次往唇边送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她:“阿禾。”
郑嘉禾“嗯?”了一声。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杨昪沉声。
“说什么?”郑嘉禾满不在乎地饮着清茶,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说那曹侍中是如何对我不满,如何蓄谋找来一个告老致仕的太医,然后严刑逼供,诬陷于我的?”
“诬陷?”
“很奇怪吗?”郑嘉禾道,“曹侍中对我不满已不是一天两天,你连这个都不清楚吗?”
杨昪皱眉:“阿禾!”
郑嘉禾放下杯子,目光有些飘忽地望着案几,没有看杨昪。
“你又说谎。”杨昪看着她道,“曹侍中为官多年,为人最是刚正,从前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对你,如果……如果皇兄驾崩与你有关,那我算是明白了。”
郑嘉禾默然不语。
王太医是曾经的太医院院丞,皇帝的专属御医。年初先帝驾崩之前,就被郑嘉禾派人送离长安。他们一家老小都在凉州,由专人暗中看管。
王太医曾帮她做了不少事,同时也有了她许多把柄。郑嘉禾不喜欢卸磨杀驴,更不喜欢对忠于自己的人动手。因此她只是让王太医辞官远离长安,并让人留意着他的动静。只要他今生不再踏入长安城,郑嘉禾永远不会对他下手。
可这到底是一个隐患,并在今日爆发了。
前几天郑嘉禾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猜测王太医是不是被人劫走的。她还派人搜寻王太医家人的下落,但长安到底离凉州太远,她的手伸不到那么长,至今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杨昪一手按在几案上,手掌渐渐用力。
他问:“你怎能弑君?”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一记重锤,击打在郑嘉禾的心口。
在杨昪从小所受的教育里,忠君卫国这四个字占有很大分量。当初先帝被立为太子,他便当即收敛锋芒,做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王爷。后来先帝登基,他更是请赴西北,戍卫边疆。他没想过造反,更没想过争权夺利,因此他也想不到,郑嘉禾竟会弑君。
此时杨昪才算把眼前的郑嘉禾,与皇兄密函中所说的“郑氏阴毒,素有野望”联系在了一起。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兄宁愿让他取而代之,都不愿意让郑嘉禾把控朝政。
杨昪手握成拳,微微颤抖,他望着郑嘉禾,觉得今天好像是重新认识了她。
“出去。”郑嘉禾道。
杨昪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让你出去!”郑嘉禾猛然抬头,伸手指向房门,而她的腕上,他送她的金镯还在轻轻晃动。
杨昪道:“阿禾,我们不能好好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