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只想保住邵煜的性命,不想让邵煜继续站在朝堂上。
这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既不坏了规矩,又能保住学生性命。
曹应灿沉声道:“臣代这学生多谢太后娘娘看重,只是规矩不可废,她理应辞官归家……”
“为什么不能为官?”郑嘉禾打断了曹相公的话,她看着闵相公,含笑问,“闵公是想说,女子不得干政吗?”
闵相公噎了一下,脸色发青,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么说不就等于指责太后?但太后是太后,是天家妇!这和女子通过科考为官是一回事吗?
郑嘉禾点点头:“既然女子可以参与政事,那与为官又有什么区别?闵相公入朝几十年,不会还纠结于这等虚名吧?”
闵相公:“……”
虚名?这怎么会是虚名?
他想反驳,但郑嘉禾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环视一圈殿内或站或跪,低着头各怀心思的大臣们:“邵煜入翰林院不过半月,各位爱卿急什么?若她真有才能,不负状元之名,难道各位也要因这些迂腐的理由,让大魏失去一个富有才能的良臣吗?”
曹应灿不会想让邵煜死,郑源站在她这边,而这大殿中有些分量的其他大臣,或多或少地都在观望。
郑嘉禾稍顿片刻,目光瞥向邵煜。
“邵爱卿。”她淡声唤道。
邵煜身形一颤,调整姿势跪好,俯身叩拜下去:“太后娘娘。”
“你既然已入翰林,需尽心尽责,做好分内之事。三个月后,朕再看你的表现。”
寥寥几句,直接把对邵煜的处置定下。
反应过来的大臣们对视一眼,顿时有些慌乱。
居然、居然真的让这么个女人继续在翰林院待下去了?!
闵相公立时跪地,大声道:“太后!”
他的声音强烈地传达了他的不满,而那些平时就与他比较亲近的大臣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一时间,大殿中跪下了足足有一小半的人。
但今日含元殿这次朝议,本就是因邵煜而起,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对邵煜身份不满,想要给她定罪的大臣。有了曹公、郑公、太后的态度,仍坚持原有态度的,已经不足一半了。
郑嘉禾唇畔勾起微笑:“尔等还有异议,就写个折子送去蓬莱殿吧。”
说完,她径直向前,越过曹相公、邵煜与诸位大臣,脊背挺拔地走出了含元殿。
她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被大臣们在朝堂上质疑弑君,只能苍白着脸力证清白、以求朝臣支持的她了。
……
看见太后走出大殿,一直在门外等待的张羡之立时冲了进去,扶起跪在地上多时的邵煜,急声道:“煜弟!”
他一时没改口,邵煜抬起眼帘,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张羡之低下头,扶着邵煜起身,她站稳身体之后,就朝张羡之摆了摆手,踉跄了一下,朝曹应灿走去了。
“学生拜见先生。”邵煜拱手躬身,声音有些沙哑。
曹应灿站在那里,一手背在身后,微眯了眯眼。
“你随我来。”他道了一句,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邵煜默了默,连忙跟过去,张羡之只得看着二人走远,心中却放下了一口气。
没有性命之忧就行。
邵煜跟着曹应灿出了宫城、皇城,坐上马车,又一路被带到曹府。
直等跟着他入了府中正堂,曹应灿才在椅子上坐下,面色一沉,冷声道:“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子。”
邵煜又跪了下来。
“今日多谢先生替学生解围担责,”邵煜面有愧色,“学生不是有意要欺瞒先生……”
曹应灿冷笑一声,直接问:“是谁指使你的?”
邵煜一愣。
曹应灿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吧,你身后的人,是谁?”
邵煜脸颊涨红,辩驳道:“此事皆为学生一人所为,我一个人的主意,与我的家人没有关系!”
曹应灿显然不信,他端起手边的凉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突然问:“是太后?”
邵煜抬头,声音中有些疑惑:“太后娘娘怎么了?”
曹应灿看她反应,心中的怀疑稍稍减轻。
他把杯盏放下,道:“过几日就去辞官吧。”
邵煜顿时有些急了:“先生为何一定要学生辞官?太后娘娘都允准学生继续在翰林院待下去……先生,您从前还对学生说,等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定要尽职尽忠,做一个清正廉明、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大魏没这个先例。”曹应灿面无表情地说,“老夫一世清名,不能因为你这个女子,坏了朝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