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时冲动,就做出了那种事,让自己一直看重的孙女与自己生分。
这不是他的本意。
郑嘉禾垂眸道:“然后你就被利用了。”
郑源一愣:“利用?”
“你还不知道闵相公早已和你我离心吗?”郑嘉禾说,“他就是下套让你钻,等着你做错事,然后以此为借口打压郑家。你拿闵氏的孩子和我换,难道她会不知道吗?到时候,她就会成为铁证指控你。”
郑源听懂了她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应该庆幸这件事被秦王提前发现,并且只是被郑嘉禾软禁了一个月,把后续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郑源闭了闭眼。
“阿公想通了吗?想通了就回到朝堂上来,你仍然是权倾朝野的郑相公。”郑嘉禾道,“只是你再也不能自作主张瞒着我做事了。”
郑源没吭声,他眉心微蹙,神情有些痛苦。
“阿公,”郑嘉禾放缓了声调,她上身前倾,靠近了他,“只有我才能让郑家百年昌盛。”
郑源动了动眼皮,抬目看她。
“我听说了你给承天长公主取的名字,太羲。”郑源问,“你打算立她为储君吗?”
郑嘉禾笑了。
这大概是所有听到太羲名字的人会有的第一反应。
可能杨昪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不是。
郑嘉禾站起身,衣摆顺从地在身侧垂下,她挺直身躯,垂目望着案几上凌乱的棋局,声音坚定。
“不,我要自己登基。”
第105章 成王 我想走的路,谁都不能阻拦。……
郑嘉禾说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的这个念头。或许是在她立蒙川女王的时候, 或许是在她登上畅春园阁楼感到不甘的时候,也或许,是在她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而朝中大臣都一心一意盼着她生个皇子的时候。
掌权的是她、颁布政令的是她,救灾的是她、派兵震慑蛮族的还是她, 那为什么她不能登上最高处,像以往的那些皇帝一样,名正言顺地接受朝臣的叩拜?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还是身陷在太后这样一个身份里,只能用天家妇的名义去获得这一切?
她就是她自己, 不是什么先帝之妻, 不是宗室妇。她承天受命、女主天下。
郑嘉禾已经给了太羲一个天命之女的名分,现在, 她也想给自己一个名分了。
郑源有些呆呆地抬头看向郑嘉禾, 愣了半晌,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郑嘉禾目中含笑,轻弯了弯唇角。
“阿公, 你会帮我的, 对吗?”
郑源动了动唇。
“……难。”他出声道, 面上还有些回不过神, “朝臣、宗室……”
“再难,朝臣中也总会有支持我的, 不听话换掉就是。”郑嘉禾转过身,抬步走到墙边, 目光扫过墙面上挂着的题字,“至于宗室,一样的道理, 听话便好好荣养,若有叛乱,以谋逆罪论处。”
她想要惊天动地的改变,就没想过能兵不血刃地解决这一切。
“我要为太羲铺路,”郑嘉禾轻声说,“我把血路都蹚过一遍,留给她的,便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郑源的目光逐渐汇聚到郑嘉禾的侧脸上,他有些恍惚地发现,郑嘉禾的眉眼间已经多了一丝厉色,她将比从前更加杀伐决断,说一不二。
郑源缓了半天,又问:“那秦王……知道吗?”
“他?”郑嘉禾只是怔了一下,笑说,“他现在不知道,但迟早会知道。可那又如何?我想走的路,谁都不能阻拦。”
郑源提醒她说:“涉及宗室,江山易姓,秦王未必还会对你百依百顺。”
郑嘉禾垂下眼睫,语气轻飘飘的。
“他若要反对,那就看成王败寇,鹿死谁手了。”
……
郑嘉禾离开郑府,颜慧正好呈上来一封奏报。
半个多月前,郑嘉禾还不能长时间下地,仍在卧床休养的时候,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王桓先前牵涉到的科考舞弊一案再次被捅到了朝堂上。
不同的是,上一次刑部没有查到证据,这次却有了新的发现。
原来当初王崇智各种打点,疏通关系,被引荐着去见了前年乡试的主考官,一番推杯换盏之下,王崇智打听到了那场考试策问的题目,由此王桓得以提前准备,在考场上写出了令阅卷官们拍案叫绝的文章。
放榜后,王桓高中解元,并因此得以顺利进入国子学中最好的那个学舍,与张羡之、邵煜等人做同窗。父子二人甚至因此被太后亲自召见,赏赐勉励。
风光是风光,但考中第一名确实太招眼了。后面的会试上,王崇智故技重施,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些。才有了王桓考中第二甲这件事。
而上一次王桓都被下狱了,也没找到他舞弊的证据,是因为他们藏得太深,其背后另有一位高官做庇护。
这个高官就是户部的梁侍郎。
捅出这件事的是曹应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