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乔正崇自顾自地说:“我没见过他,能想到的所有父慈子孝的画面都跟他无关。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就是心里憋屈得慌……但我能怎么办呢?害他的人已经去了。我就算抽出长刀,也只能插在棉花上……意难平啊,意难平!”
“为谁意难平?”
“为你爷爷,也为我。”
何止……
还为了乔老太太夫妻俩,苦心算计落到这样的下场。
哪一个又不令人唏嘘?
去的人已经解脱,剩下的人在漫长的岁月里,还得忍受一次次复盘故事带来的漫无边际的纠结——
“可是,争来争去,又得到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沉默许久。
乔正崇突然说:“月亮坞,什么时候重新开工?”
这……话题转折太大,乔东阳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了?”
就知道他会有下一句,没想到,乔正崇突然连弯子都没转,直接说:“公司事情忙,你也没办法抽身去搞这个项目。你看,把它交给我怎么样?”
“……”
时光轮转。
角色发生了颠倒。
当年坐在乔氏集团首席位置的人是乔正崇,一心要搞月亮坞的人是乔东阳。
“这操蛋的生活,还挺戏剧化的。”乔东阳笑着摸了摸鼻子,“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我也会去。”乔正崇的反应与当初乔东阳如出一辙。固执,坚持,九牛头都拉不回来的架势,“月亮坞这个项目,前期已经投入那么多资金,不能烂尾,这对乔氏集团影响不好。总归得找个人去捡起来做,我是最合适的。”
他突然转身,从带过来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学历证明,捧放到乔东阳的桌子上。
“请相信我的专业能力。”
他脸色苍白,但说到专业的时候,双眼烁烁发光,乔东阳知道这种光芒意味着什么。
迟疑一下,他说:“你身体不好,月亮坞自然条件很差,不合适你休养。”
“正是因为月亮坞自然条件差,我才要去——我不去,谁来把它变好?”
乔东阳抬抬眉梢,失笑。
不管多大年纪,为了理想,身体里的血液永远是热的。
让他去做,转移注意力,大概对身体也有好处。
……
新的一年在喧闹中到来了。
一月初,申城法院交付到高院的死刑复核得到批复,高院核准乔瑞安死刑,发回原审法院执行。
按规定,原审法院接到死刑执行命令后,应当在七日内执行。
这个时候,离农历新年已经很近了。
乔瑞安的母亲数次哭诉,诉求从保住儿子一条命降低到——希望他能过完人生的最后一个大年,甚至为此不惜在法院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斗狠什么都做了,可惜得到的回复依旧是,“准备最后的会见吧。”
一月初四,恶贯满盈的乔瑞安走完了他的人生。
执行死刑当日,乔瑞贤母子和乔正江一家人都去了。
乔瑞安被押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根本无法自行行走,可是,看到乔正江,他却突然有了力气,失心疯一般对着他破口大骂,又吐口水又骂娘,还说下地狱做厉鬼都不会放过他,他的表现如同一个精神病人,看得乔家人痛哭流涕,他母亲更是哭得当场昏死过去。
不过,见过了各种各样死刑犯的法警,并不意外。
人在死前都向生,各有各的表现不同而已。
乔正江全程皱着眉头,目光露出无奈和痛苦,说的话还是没变。
“安子,好好去吧,下辈子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干傻事了,上帝会宽恕你的。你也不要怨三叔,三叔能做的已经尽力了。你弟弟,你母亲,三叔会帮你照看着……”
“你去死,乔正江,你这个伪君子,你去死!”
乔瑞安撕心裂肺的大叫。
然后,被带走,执行死刑。
乔家人再次见到他,已经变成了一堆骨灰。
……
时间是对人类最善意的温柔。
上帝有没有宽恕乔瑞安没有人知道,但忙碌的人们很快就忘记了乔瑞安。
没有人再提及,来过,走了,就像不曾存在过。
……
池月在剧组的日子十分顺利,她肯吃苦、肯上进又有过人的灵性,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很快就掌握了表演技巧,连向来对演员要求严格的导演也不吝表扬,说她专业性堪比科班演员,而且相当敬业,只要脚踏实地,未来前途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