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唇舌交缠,不分你我之际,忽然听到门外有婆子高声问话。
“禀主母,这演武堂的院子里已经熏过了艾草,侯府其余院落也都已经熏艾除虫完毕,老奴特来向主母禀报……”
原来,这几日,丫鬟婆子们张罗着用清香、艾草,在家中墙壁、角落熏染,用草药燃烧的香味来驱赶蛇、虫、蚊、鼠和霉味。奈何侯府广袤,下人们每日早出晚归,一连忙活了三天,直到此时此刻才熏遍了侯府的每个角落。
屋外有下人一本正经地高声问话,屋内两人却是一派春意融融。
顾熙言正承受着男人的亲吻,猛地听见外头的问话,不禁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推开男人。
谁知,鬓发散乱,满面红晕的美人儿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回话,那厢,欲求不满的男人却又把美人儿拉回了身前,大手将娇弱的人儿书桌前一按,迎头便是缠绵一吻。
到了嘴边儿的话又被男人吞咽了下去,顾熙言气恼地伸着两只小手推拒男人,却怎么推都推不开那铜墙铁壁一般的胸膛。
外头的婆子见书房里头无人回话,还以为是自己声音不够大,主母侯爷都未听清,便又躬身重复问了一遍。
演武堂内,男人箍住美人儿的细腰,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渐渐变成了大力的吮咬,唇舌竟还有一路向下之势。
顾熙言一边儿躲着男人的薄唇,一边儿听着外头的说话声,莫名有种做贼心虚之感,真真是臊的满脸通红,终是忍不住开了檀口,媚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劝男人:“唔……侯爷……别……外头下人还……还等着呢……”
美人儿粉面藏春,纤颈上扬,朱唇轻启,一身春色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嗅着美人儿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萧让心旌摇动,故意使起了坏心思——薄唇在那白嫩的耳垂上重重一咬,顾熙言出口的话登时变了腔调。
细细软软的吟哦声从屋子里传来,外头的丫鬟婆子听了这动静登时噤了声,默默相视一眼,当即纷纷退下了。
等萧让终于舍得放开顾熙言,演武堂外头已经是一片寂静。
美人儿身子软的如一汪水儿,美目含嗔道,“都说外面有人在呢,侯爷偏不听!叫妾身以后怎么见人呀!”
萧让颇为无所畏惧,“夫妻欢好本是寻常之事,这侯府的下人本就是伺候主子的,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夫人太过羞赧,每每与本候恩爱,都羞的如情窦初开一般。”
顾熙言简直和萧让这等厚脸皮之人说不通道理,不等男人说完,便扭着细腰要从男人怀里起身。
温香软玉在怀,花香味儿萦绕鼻尖,手感更是绵软——萧让怎会容她逃脱?
两人这么扭着闹作一团,顾熙言光顾着躲男人了,冷不丁一挥广袖,竟是从书桌上带下来一摞文书纸张。
书本纸张、公文信函哗啦啦地撒了满地,顾熙言见自己惹了祸,登时也不挣扎了,只安安生生地窝在男人怀里不敢乱动。
萧让没好气地淡淡看了她一眼,一手抱紧了那如鹌鹑一般老实的美人儿,一手去拣地上的文书纸张。
满地杂乱的纸张里,一张宣纸格外引人注目。
宣纸上只写着寥寥两行簪花小楷,字迹清秀非常,却也潦草随意,一看便是顾熙言乱画乱写的大作。
可等到萧让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不由得愣住了。
——韦从实、裴狄、李余、李慎思。
纸上写着的这四个名字,皆是萧让的部下,虽不是及其亲密的心腹下属,也算是麾下的得力干将。故而萧让对这几人的名讳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顾熙言和这四人素未谋面,怎会偏偏写下这四个人名字?
顾熙言见状,委委屈屈地开口道,“侯爷,妾身昨晚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一头形似老虎,却长有一双翅膀的怪物,妾身害怕极了,想寻侯爷却不知侯爷在哪里,一转眼的功夫便被这怪物逼到了角落里……妾身本来以为,这怪兽要生吞了妾身,不料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语,说了这几个名字出来。”
说罢,她笑了笑,似是解释,“妾身夜有此梦,从今晨起,心中便有些惶惶不定之感,故而,方才不经意间便随手便把这几个名字写了出来……”
萧让闻言,不禁若有所思。
这些时日,顾熙言常来演武堂送汤水、点心慰劳萧让,若是刚好赶上萧让和一众部下议事,男人也并不避讳,只叫顾熙言在里稍间候上片刻,直到议事完毕。故而,顾熙言知道这四个人的名讳,萧让也不足为奇。
可是,形似老虎,却长有一双翅膀……照这等样貌的描述,出现在顾熙言梦中的,应是上古凶兽“穷奇”。
那“穷奇”一向是四凶之一,不仅以人为食,更是两面三刀的小人的象征。
顾熙言为何会梦到这等凶兽?那凶兽为何又偏偏吐出这四个人的名讳来?
最近朝堂风云突变,国丈谢万眺、参知政事王敬孚被成安帝下旨流放千里,僵持数十年的王、胡朋党之争在一夜之间崩塌于无形。
东宫太子失了外祖谢家,如同受断臂重创,而对于虎视眈眈的四皇子而言,这江南一案却是一场天大的喜事。
近日,四皇子暗中拉拢朝中高门显贵、武将重臣之家,行事肆意张扬,毫不避讳,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朝局遭受如此巨变,眼下时局看似风平浪静,紧跟其后的只会是更加猛烈的滔天巨浪。
萧让不是不信神佛,而是一直以来都相信“神佛只救自救之人”。难不成,这次,真是上天借顾熙言之梦在暗示他什么?
如此深思了许久,萧让将手中的纸张扔在桌上,轻轻拥着怀中的美人儿,安抚道,“夫人突然生了梦魇,想必是白天太过忧思的缘故……明日便叫桂妈妈去寺里请一道吉祥符来压在枕下,也好求个心安。”
顾熙言窝在男人的怀里,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亦是百转千回。
上一世,太子和四皇子两派开战,昔隹山一役,韩烨领五千精兵,逼得萧让节节败退,身陷绝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让身边的心腹部下里出了奸细。
上一世,刚嫁入平阳侯府的时候,顾熙言和萧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那演武堂她闯了不知多少回,对萧让的部下的名讳熟悉的很。
到了后来,萧让领兵出征,顾熙言却因史敬原之事被关在柴房,两人虽然相隔千里,可这盛京百姓们、侯府下人们每日对前线军报议论不绝,最近在哪打了一仗、战果如何、侯爷是胜是负、有无受伤……纵使顾熙言心怀怨怼,不想听到关于萧让的一切,那军情也如雪花一般源源不断地灌输到了顾熙言的耳朵里。
韩烨此人用计老辣,手段奸猾。如果顾熙言没有记错的话,那昔隹山一役中,萧让便是受了身边奸细的暗算,才会身陷险境。
这一世,自打上次除夕宫宴见了韩烨之后,顾熙言便心有余悸,一心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提醒萧让提防四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小人。
告诉萧让自己是重生之人?告诉萧让自己知道未来几年将要发生的事情?这话说出来,恐怕顾熙言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可笑。
于是,她思来想去,只好用了这等法子——趁萧让不注意,将这几个奸细的名讳写在纸上,再借“穷奇”凶兽托梦之名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