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恕罪。”青竹跪下来,头埋得低低的,语气却没软几分。
她看着不怕,其他的宫人却怕,皇帝暴怒时都不会管拖出去杖杀的宫人,谁知道皇后娘娘是什么性子?
宫人全跪下来,额头紧贴在手背上,齐声告罪,有几个胆小的整个身子都颤起来。
沈辞柔扫了一圈,顿觉没意思,转身招呼吹雨:“走吧。”
吹雨还不舒服,但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跟着沈辞柔,等绕过拐角,她憋不住了:“娘娘,不是奴婢多嘴,但青竹女官今儿也太过分了……”
“没办法,她咬定是宫里的规矩,我要硬闯,那就是真没规矩了。我也不想让陛下看见我和御前的人吵起来,太难看啦。”沈辞柔说,“我刚才不是吓了她一回吗?算啦。”
吹雨还是憋着:“可奴婢瞧着,她也没服呢……”
“宫里又不可能人人都服我,我要是想着这个,早憋死了。”沈辞柔想了想,“对了,吹雨,你能帮我个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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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恰逢例行的各部官员调动,到手的折子有点多,李时和批得犯困,在长生殿内小睡了会儿。睡着时他模模糊糊听见外边有声音,但听不真切,等醒过来,那声音又没了。
高淮也不在,估计是临时有什么事。李时和想了想,也懒得去找,抿了口枣茶缓缓,伸手去拿没看完的折子。
才看到一半,长生殿的门开了,宫女托着托盘,小步快走到他桌前,把托盘上的小盅呈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李时和不爱吃夜宵,但呈夜宵算是约定俗称的规矩,他也不会特意去拗,淡淡地说:“下去吧。”
他没抬眼,也没听见走动的声音,余光瞥见那宫女收了托盘,人却还站在他边上。
这就没规矩了,李时和不至于生气,只抬头看过去:“你……”
宫女抬头,露出一张漂亮的脸,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的:“无忧,我来给你送夜宵呀。”
作者有话要说:阿柔:你要先吃夜宵还是先吃……
无忧:(制止)我受不了这个刺激。
第64章 讨赏
沈辞柔作的是宫女打扮,头发挽成宫女的样式,月色的上襦,自上而下由浅蓝到靛青过渡的齐胸襦裙,裙摆上还刺了圈儿细细的白花。她抱着托盘,眼睛亮晶晶的,无端地让李时和想起狸花猫,像是做了什么,满心期待地等着主人撕片肉脯做赏。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妥当,闭了闭眼:“怎么这个打扮?”
这话说来就长了。尚服局会多做些不同尺寸的衣裳备着,沈辞柔托吹雨去取,借尚食局的厨房做了道酪樱桃,再之后就扮作宫女送进来。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皇后无故不能进长生殿,那她就暂且当个送夜宵的宫女。以防万一,沈辞柔还让吹雨把高淮找来,支开青竹,这才顺顺利利地溜进殿内。
不过这一层她没打算说,总感觉像是告状,开始糊弄:“我想亲手做点什么给你吃,但我不太贤惠,只会做这个,你又不爱吃甜的。那我就自己送进来,免得你吃着不好,吓着替我送夜宵的宫人。”
话半真半假,说话时神色却认真得很,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李时和失笑:“其实夜里呈上来的东西,我不怎么动,不合口味也不会怪罪。”
“那这个要是不合口味,你也不许怪罪我。”
李时和点头,伸手拿过桌上的小盅。酪樱桃做起来容易,无非是乳酪浇在新鲜的樱桃上,再加冰镇过的蔗浆,看着红红白白,乳香和果香混在一起,天稍热时吃起来清甜解热。
酪樱桃的调味全在加的蔗浆和乳酪配比上,李时和用配的银勺舀了点乳酪。他不爱甜的,但琥珀色的蔗浆撇不掉,只能一同吃进去。
见他入口,沈辞柔顿时有点紧张,紧紧盯着他:“……好吃吗?应该不太甜吧?”
是不怎么甜,乳酪本身味道偏酸,蔗浆恰到好处地中和,吃着反倒是微凉的酸甜口。李时和再舀了一小勺,特地多混了点蔗浆:“先前没尝?”
“这怎么尝呀。”沈辞柔摸不准他的意思,更紧张了,“乳酪厚重,我一尝,面上就不好看了。”
反正都是要入口的东西,李时和不太懂这个“好看”有多重要,但看沈辞柔的样子,大概是很在意。他略作思索,把勺子递过去:“那现在尝尝。”
“……不合口味吗?”沈辞柔看看他,再看看勺子,犹豫着凑过去,舔了那一小勺乳酪。入口酸甜微凉,她尝着没什么问题,眨眨眼睛,“我特意少放了蔗浆,尝着其实有点酸味儿,你还是觉得太甜么?”
“挺好吃的。”李时和摇摇头,“不过我不爱吃乳酪。”
沈辞柔想想当时那碗推来推去的乳糖真雪,觉得也有道理:“不好意思,我只会做这个……下回我还是去学点别的吧。你喜欢咸口的吗?虾炙如何?”
一提起吃的,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学成一代神厨,热切得李时和哭笑不得。他抬手在沈辞柔脸上抚了一下:“若是喜欢,学些也无妨,但别为了我学。”
李时和把勺子放回去:“想吃就吃一些。我再看看折子。”
他手边堆了几叠折子,左手边的分成两堆,右手边的最矮,大概是还没看的。都这个时候了,沈辞柔没忍住:“这几日……这么忙吗?”
“近来是有些忙。”李时和提笔批了几个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又到了该例行调动的时候了。”
尚书省内有不少年轻郎君,大多是在一部内先攒些经验,再换去别的地方,两年换三次也不稀奇。沈辞柔听杨澈提过,“嗯”了一声,瞥见李时和手头的折子,愣了一下:“倾之?要换地方?”
“对,是该换了。”
“我听着他在礼部挺好的,又清闲,怎么给他换了?”
“崔倾之十五岁中的进士,进殿第二天,言官弹劾的折子就堆了这么高。”李时和拿了另一本,信手比划,“我随便拿了本看,别的倒没什么,其中有一条避不过去。”
沈辞柔大概猜到了:“他写的檄文?”
李时和应了一声:“从天后到我,他依次批了一遍,总觉得按他的说法,我得一头撞死在明德门上才算不愧对李家天下。”
“……那个……那时候他狂嘛。”沈辞柔试图为崔慕栾说话,“他以前是这样的,最早都不爱和我们玩,嫌我们文武皆不如他。后来让阿棠揍了一顿,治好了。”
“所以我把他放在礼部。他爱写檄文,那就写够了再换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