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那个看起来让我感觉很不好。”谢依云犹豫了下,形容道:“就好像在吸收着他的生命力,维持着它们的生长……”
“袁老,这是什么?”谢依云下意识的求助对方。
“关于你看到的东西,我们之前从没有涉及过这方面,还需要更多数据来确定你所看到的人影上的东西究竟代表什么。”袁老一如既往的一丝不苟,在没有确切的实验数据佐证的情况下,不做出主观的判断。
“那他当初为什么会一直维持在完全兽化的状态上?”谢依云换了个问法,她有些自己的判断:“或者有没有可能导致他完全兽化的原因,也是导致他的状态形成这个模样的原因?”
袁老看了眼谢依云,浑浊不清的眼神里没有透出任何情绪,但谢依云莫名觉得对方此刻的目光里有些过于沉重的东西,混合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沉甸甸的压在她身上。
她预感到自己会听到什么超出意料的东西。
袁老轻描淡写的开口道:“他当时还在部队,511事件发生后,他随部队出发,在平定混乱中,遭到数个引导者攻击,为了保护百姓,他在攻击下坚持了一个小时,最后发现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完全兽化状态。”
511事件这个名词在谢依云耳中出现过很多次,但从没人跟她解释过,当然谢依云也一直没问,就好似不知道,它就不存在一般。
它听起来就带着沉重又血淋淋的过往,不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伤疤,横亘在曾经经历过的人们之间,每次提起都会让它重新流淌出新的鲜血。
谢依云避开了这个名词,转而疑惑起其中存在的问题:“引导者能攻击拟兽吗?”
“曾经是可以的。”袁老将本子递给白大褂,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他走。
他朝实验室外走去:“但在511事件后,我们对拟兽和引导者的了解更加深入,也针对这种情况作出了各种措施,通过加强拟兽和同调对象的默契,来稳定拟兽的精神状态,不至于轻易陷入其他引导者的引导中。”
他们走过走廊,袁老推开一旁的门,带着谢依云进入了他的办公室。
“所以他们的攻击是……”谢依云对此有些猜测,又不敢贸然说出口。
袁老做到办公桌后,示意她做到对面,继续道:“针对拟兽在同调度上对引导者缺乏反抗能力,进行恶意引导。”
他停顿了下,拿着杯子去饮水机旁给谢依云倒了杯白开水:“511事件不止对我们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也对拟兽和引导者之间的信任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严重破坏。”
他转身将茶杯放到谢依云面前,似乎是察觉到谢依云情绪紧绷的有些过度了,对她笑了笑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拟兽和引导者不需要绑定的原因。”
“拟兽好歹还有生理素质的增强,对国家有益,但引导者,趴在拟兽身上的吸血虫,除去能安抚拟兽外,毫无用处。”
袁老似乎并没有缓和现场气氛的意思,虽然笑了笑,但语气却比之前更严厉了起来,几乎称的上劈头盖脸:“而与他们对社会的贡献相比,他们要求的更多。”
谢依云拿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在袁老情绪稍稍稳定了几分后,忽而开口:“这是511事件的起因吗?”
“没错。”袁老语气平静了几分:“当时一切才刚迈入正轨,关于对待拟兽和引导者的方针,才初步开始实施,平等引导者和拟兽的关系,尽量让他们融入普通人的群体中,但引导者对他们骤然变化的待遇,十分不满,他们再三要求,在曾经的革命中做出巨大贡献的他们,理应和上个时代一般,享有不一样的英雄待遇……”
说道这里,袁老嘲讽的笑道:“而这个所谓的巨大贡献,与其说是引导者这个群体的贡献,倒不如说是,拟兽的贡献。当然对上个世纪的残余们来说,拟兽的贡献就是他们的贡献,这是理所应当的逻辑。”
“但世纪不一样了,国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切都在重新开始,未来的道路尚未确定,那些过去的残余思想,没有得到肯定。”袁老不急不缓道:“相反,我们提倡平等公正自由民主,提倡以自己的劳动换取应有的报酬,没有任何人能有特权。”
“他们对此很不满,对突然变化的待遇,也充满了抱怨,不止一次的找组织投诉,提出要求。”
袁老看向谢依云,她捧着茶杯低头慢吞吞喝茶,察觉到袁老的目光,有些疑惑的看他。
袁老回过神来,结束了自己长篇大论的谴责:“所以,最后发生了511事件,在此之后,如何对拟兽和引导者的方针就确立了下来,削弱引导者在这段关系中的强势地位,增加拟兽的主观能动性,都是为了确保511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谢依云放下杯子,神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仰头将话题转回了最初:“所以,小仓鼠的引导者呢?”她的手指轻轻点着杯壁,让杯子内的水面从最中间泛起一圈圈涟漪,最终抵达杯壁。
“她也是军人。”袁老用这句话回答了谢依云的问题。
谢依云缄默了几秒,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所以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东西……”谢依云看着水面的动荡,总结道:“跟导致他完全兽化的原因没有直接关系。”
“这个需要进一步研究分析才能确定。”
气氛有些沉重,但也没有到凝滞的地步。
谢依云收回手,看着那些涟漪缓缓平息,再度恢复了平静,才打破了沉默道:“那我回去继续测试了?”
袁老看了她半晌,没得到她应有的反应,严肃的表情微微变化了几下,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谢依云迟疑了下:“为了证明你的观点?”她扬起头看袁老,声音轻到出口就散去了:“我记得您跟校长对拟兽和引导者的看法是对立的。”
“没错,我才是正确的。”袁老毫不客气道:“而且我觉得,比起老钱来,你更倾向我的想法。”袁老笃定道:“让拟兽和引导者变得两个不同的个体,拟兽不需要引导者,引导者也不需要拟兽。”
“我没想那么多。”谢依云语气平静:“我只是想为被困在完全兽化状态中的拟兽做些什么,如果我的能力允许的话。”
“至于其他的……”谢依云看着毫无波澜的杯中水,轻声道:“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应该走上什么道路。”
袁老恍若未闻,径直道:“而这其中存在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拟兽是必然需要引导者的,如果想将他们割裂成两个独立个体,那么首先,我们必须找到引导者的替代品。”
“科技在进步,这个研究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袁老对这一点十分确信:“只要我们仍走在这条路上,那么终究会实现我们的理想。”
谢依云朝身后紧闭的门看了眼。
“而你的出现,大大缩短了这个过程。”袁老无视了她肢体语言的暗示,继续道:“我需要你的配合。”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配合了?”看来袁老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放她走了,谢依云意识到这一点,转头看向袁老,疑惑不解:“您没必要跟我说的这么详细,毕竟研究是你们在进行,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具有价值的小白鼠。”
“因为这个配合远远还不够深入。”袁老理直气壮:“仅仅是两天来一次,还远远不够……”他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研究所里可以给你单独准备一个房间,你要是嫌这里太压抑的话,就在研究所后院还能再给你新建个房子……”
谢依云眨了眨眼,对对方仍未死心的努力有些无奈:“袁老……”
“笃笃笃”门被敲了三下。
谢依云飞快起身开了门。
戈言停在门口,看了眼办公室内的情况:“袁老,下一项测试马上就开始了……我先带她去做测试。”
袁老重新板起脸,没说话,戈言便拽着谢依云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走廊后,他却没带着她走回实验室,而是脚下一转,到了楼梯口的死角处,身体一侧,将监视器拦得结结实实,才问谢依云道:“袁老跟你说了什么?”
看来今天我有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