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街市中已趋于寂静,多数人辛劳一天,就盼着夜里吃上一口好酒好饭,原是最放松惬意的时段,然而在白府内是截然不同的紧张低迷。
前厅跪了一排下人,垂着头默不作声。
玉桂匍匐着跪走过去,抱住他的腿,“哥儿现在还是找柠姐儿紧要,再打下去,白芍姑娘怕是性命不保啊。”他心里对白芍存着情谊,冒死求饶道,“白芍姑娘伺候姐儿尽心尽力,若姐儿回来看到白芍姑娘不在了,怕也会伤心啊。”
白沉柯乌眸冷冽,一脚将他踹开,“备马。”
同样着急的老太太站了起来,手杵着拐杖,走得摇摇晃晃,“要不再等等?人也派出去了,总归会有结果。”
“我亲自去寻。”白沉柯头也不会地大步往外走。
老太太遣散众人前叮嘱了一句,“若你们有家人在外头的,都帮忙寻一寻,府内定有重赏。”
下人们不敢多做停留,老太太回头喊住白画,淡声道,“你随我来。”
走到内院后,老太太语气微冷,“你跟了我几年了?”
“十来年了。”白画垂下头,轻声应道。
“方才若不是我护着,柯儿定不会饶你。”老太太话中毫无慈爱之意,“你且抬起头来,老实告诉我,此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白画手一抖,几乎要跪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奴婢当真以为是将军府的人,那小厮说的有鼻子有脸的,十分了解将军府的情况,奴婢才放心地将柠姐儿交给他们。会不会是……”
“住嘴。”老太太手中的拐杖落在地上发出闷声,“你是愈发地不稳重了,毫无证据就胡乱攀咬,还嫌府中不够乱么?”
白画慌忙跪下,“奴婢也是着急,毕竟柠姐儿今日出去,事事提了将军府,因此……”
“好了,你先退下吧,叫白苏进来。”老太太不想再听。
“是。”白画也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老太太望着她出去的背影,摸着拐杖上的花纹,心中已有计较。
华灯初上,酒家阁楼外悬帜挂幌,一匹骏马在御街上飞驰奔过,扬起一阵尘土,坐在上面的少年外袍鼓了风,眉目清冷。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中穿行,越是心焦,眼中的阴寒之气越盛,若让他知晓是谁策划的此事……他乌眸染上嗜血的杀气。
他落下马鞭,朝南端的皇宫北门奔去。
“站住,你是谁,可有诏令?”看守的小兵举着长缨枪拦住他。
“不想死就让开。”白沉柯揪住他的衣领推到一旁,哑声道。
小兵被他周身气势惊得忘记反抗。
“沉柯?”他们身后走来一行人,为首的那位正是周乾。
守宫侍卫跪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他是来找我的,你们退下吧。”
几位侍卫不敢再拦,立即让了路。
“你今日怎么这么晚还来找我啊?”周乾笑着调侃。
“太子可否调动手上的厢军借我一用。”白沉柯拱手作揖。
他和周乾自小同窗,甚少行大礼,周乾一看,收了笑容,急忙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柠柠被人绑架了,府里人手不够。”
提起那个小丫头,周乾脸色微变,不敢多做耽搁,让侍卫拿着令牌连夜寻找。
“我猜他们可能是出了城,还望太子殿下能在京郊附近的镇中一并搜查。”白沉柯站直了身子,冷静地分析道。
“人手管够,你先回府再查一查线索,莫急,我定会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沂柠小娘子。”周乾摩挲了一下袖口,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有些犹豫地问道,“不知……沉柯对枢密直学士可否有兴趣。”
白沉柯眯了眯眼,他生平最厌被人威胁。
周乾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一个堂堂太子,只想送个官而已,送了这么些年都没送出去不说,现下他看到白沉柯那张戾气横生的脸,竟然后悔起刚刚趁火打劫之事。
“礼尚往来的道理,臣还是知道的。”白沉柯收了身上的气势,“多谢太子仗义相助,家中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多言了。”
“去吧去吧。”周乾承诺道,“别担心,我会尽全力给你找到。”
周乾之前对白沂柠也是存过几分心思的,可惜江山和美人不能兼得,而他又更倾向前者,并不想同白沉柯撕破脸,失去忠义侯府助力,今日忽闻她落了难,心里颇不是滋味,就算白沉柯不应他,为了那份少年懵懂之情,他也会出手帮忙。
第36章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除了吃东西时略作停顿外,一直在赶路。
白沂柠喉间发痒,就好像是夏日的蚊子在里头叮了包,想挠又挠不到。她身上温热无力,如得了伤寒热病,张了嘴想讨一杯水喝,然嗓音嘶哑,已口不能言。
“胡大哥,接连跑了两天,已经出了京城的地界,天色眼见不早了,要不今儿晚上就在此处休息一宿吧,你瞧瞧这马累的,都没力了。”说话的那个是壮汉的手下,瞧着干瘦机灵,现在住了马,举着袖口擦汗。
“也成。”胡大头扯了马缰,停下来,转身回望了一眼轿子,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我们在外面风吹日晒,这小娘们儿坐里头倒是舒服。”
“大哥……何妈妈也不在,要不我们……”张二猥琐地眯起一双本就不大的眼,嘿嘿发笑。
“起开。”胡大头一巴掌抡过去,“大头我不应便不应,应了就做的到,你小子给我放机灵点儿,这一趟可值一年饭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