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爷倒是落落大方站起来,同杨秀茹打了个招呼,态度很恭谨:“您好,应该不是初次见面了。”
杨秀茹脚步顿停,看着房间里凭空出现的年轻男人,再看看角落处的黑色行李箱,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打趣道:“你真是追得紧,生怕把我们挽挽弄丢了是不是。”
陆衍笑笑默认了,在外人面前,他可没那么混,至少表现出来的,还挺像个貌美斯文的上进青年。
梁挽硬着头皮帮忙介绍了下,杨秀茹也不想打扰人家小年轻谈恋爱,无奈今晚还有场私底下的宴席,abt那边特地派工作人员邀了几位在甄选中大放异彩的舞者,显然是有进一步的打算。
“你去吧。”陆少爷挺好说话,指指桌上的笔记本,“正好集团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我自己叫餐吃。”
梁挽欲言又止,见老师先行出去等在外面,便不再顾忌,走过去拉着他的袖子,“我出去你一个人能行吗?”
之前不过是离开了一个上午去甄选,结果他就犯病出现了第二人格,她是真的不放心,生怕又出什么岔子。
陆衍瞧着她,小姑娘眼神里的慌乱怎么都掩饰不了,他捏了捏她的耳垂,软着嗓子哄她:“没事,我就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人一旦有了软肋,总是心心念念惦记。
梁挽的这顿晚饭吃得心不在焉,当然,除了陆少爷的因素,其他原因主要是她的破口语水平太垃圾,萨德先生同她之间基本就是单方面的箭头交流,尽管能听懂,但哑巴式英语叫她难以启齿。
语言障碍最要命,在座的中国人就她和杨秀茹,剩下的全是白人,他们侃侃而谈,偶尔蹦出几个词,是有关于五月份《天鹅湖》的巡演,梁挽听到了舞剧中原著女主角odette的名字,她抬起头来。
桌对面的黑人女首席莫莉举杯,晃了晃杯中的红酒,微笑:“今年的首演在曼哈顿,我只负责跳白天鹅,黑天鹅的部分,将会在团里重新选一位担任。”语罢,她抿了口酒,眨眨眼:“各位都有机会,请竭尽所能地去争取。”
话虽这么说,现场诸位又怎么会当真。芭蕾剧团里的不成文规定早就根深蒂固,三年群舞是必须的,一个新人,想直接挑大梁跳主演,简直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是在人才济济的abt里。
梁挽就算再自负,也没不知天高地厚到那地步,见大家都极有默契地互看一眼,她当然也不会傻到去接话,只是跟着举杯饮尽杯中酒。
临散场时,萨德先生喊住了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莫莉说的是真的,今年可能会用新人,但只有首演的那一场。”
梁挽惊讶,这种暗示太明显了,二十来岁的姑娘,难免受宠若惊,对着艺术总监猛点头,用不怎么流利的英文磕磕巴巴道:“我会努力的。”
回酒店的一路,心都飞起来了,杨秀茹比她还激动,一直在念叨:“本校自创始以来,没有任何学生在国际巡演上跳过主演,挽挽,你得争口气……”
梁挽知道杨秀茹的过去,她这位老师,二十三岁在巴黎一鸣惊人获奖,二十四岁却因伤病抱憾离开舞台,转行当了幕后指导,后来回母校任教,腿却是不行了,再不能示范技巧性的动作。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她在分别前回过头去:“杨老师,这也是你的梦想对吗?”
杨秀茹一愣,眼里似有泪花,她郑重点了下头,揉了揉少女的发:“是的。”
梁挽挺胸,指指自己,在电梯门合上之际表演了一个标准的黑天鹅挥鞭转,惹得杨秀茹笑个不停,她抹掉眼角的泪水,神情慈爱:“别耍宝了,后天回国,明天给你一天自由活动时间,好好陪陪男朋友。”
梁挽却之不恭,刷开房门的刹那,好心情烟消云散。
陆衍不见了。
房间就这么大,不可能藏到哪里,他也不会这样子没分寸地恶作剧。她六神无主,慌乱地喊他的名字,一边打他的电话一边跑到走廊上。
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没人接。
梁挽快疯了,恐慌如漆黑的梦魇,缠得她透不过气。她六神无主,直接在街头寻觅男人的身影,逮着行人就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询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们看她的眼神怜悯又古怪,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她觉得自己要魔怔,满脑子都是陆叙冷漠嫌恶的眼神,她只要一想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些有关于陆衍会消失不见的恶意揣测,她愈发不能呼吸。
冷风肆虐,沿着喉咙口呼呼灌入,惹得肺部生疼。
梁挽漫无目的走过三个街区,又绕回来,终于精疲力尽,木愣愣地等在酒店大堂门口。
五分钟后,她麻木地摸出手机,想再尝试给他打一个电话,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绝望,无孔不入。
梁挽缓缓蹲下身,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抱着膝盖,头埋进去,茫然中,似乎听到了男人清冽的嗓。
她被人拉起来,视线接触到他的面容时,一瞬间变得模糊,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她埋在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走开?为什么不等我?”
陆衍黑眸划过愧疚,替她擦掉眼泪,“我下楼十五分钟买了些东西,上去后发现你回来过人却不在,就一直在房间等你。”
小姑娘还在哭,眼泪跟决堤似的,停不住。
“抱歉,是我不好。”他叹一声,将她搂紧了些:“下周我第二个催眠疗程,你陪着我吧,我保证,应该会有起色了。”
第71章 催眠
——闭上眼睛,放松下来,仔细地听我说话,不要去想任何事情。
好。
——我会从一数到十,跟着节奏做深呼吸,你会渐渐感到困倦,不要抗拒,让你的身体保持松弛。
恩。
——你听到钟摆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
——你现在睡得很沉,是不是周围一片漆黑?
是的,我什么都看不清。
——别害怕,那只是你十二岁时的一个梦,你继续朝前走,告诉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