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本欲搬起椅子砸门抗争到底,听到这句话颓然地松了力道,她背靠着墙,缓缓滑坐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了黑暗里。
晚饭的时候,管家叫人过来送餐。
屋子里没开灯,夜幕降临后一片漆黑,小姑娘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头也没抬,一动不动,影子被走廊间的灯光拉得长长,满身孤寂和绝望。
“小姐和太太服个软吧。”女佣于心不忍地道。
梁挽侧过脸,神情恍惚地摇了摇头,发呆太久,她的思绪有点跟不上,喉咙也异常干涩,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女佣叹了口气,反手又要锁门。
只是这回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本来提早返校的池瑜倏然出现,脚步声踏在旋转楼梯上,从远而近,最后在佣人惊讶的目光里一把推开了门,冷着脸道:“搞什么?关犯人呢?”
“是太太的意思。”女佣小声解释,不敢得罪池家大少爷,一串钥匙捏在手里,急急忙忙离去。
三楼只余下两人,分别在门的两端,光明与黑暗,界限分明。梁挽定定看着他,被他从地上拉起来。
少年鲜有表情的脸头一回染上几分薄怒:“平时不是挺上蹿下跳的?怎么这会儿演起病猫来,还被人囚禁在屋子里。”
语罢,他抓着少女纤细的手腕,拖着她就要朝外走。
梁挽很慢地眨了下眼,轻轻挣了挣。
池瑜见她不动,好看的眉拧了起来,黑眸紧紧盯着她:“不走的话,晚点说不定还有人过来强行锁门。”
她睫毛颤了颤:“谢谢,但是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若是没有戈婉茹道破的那个惊天秘密,兴许她会毫不犹豫去找陆衍,然而现在,哪怕没有确定事实的真相,她依然不可遏制有了逃避的念头。
池瑜愣住,慢慢松手,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她。
小姑娘的面色几乎白到透明,乌黑的眼眸里有迷茫和绝望,两种情绪交替,叫她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消极倦怠的厌世感。
他不太习惯这样脆弱的她,胸口处发闷,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自责和心疼。前几天见她莫名其妙消失了两天,晚上既没回家睡,也没给个消息,以为她是察觉到自己的心思故意避而不见。
心高气傲如他,不能接受这种默认的拒绝,干脆就搬回寝室住了。今天回来拿落下的资料,才发觉她的状况并不好。
池瑜面容冷淡:“又是因为他?”
没有得到回复,只有她明显别开眼的举动,显然是默认了。
池瑜忆起陆衍那张俊秀轻佻的面孔,可不就是物理系里硕果仅存的几个姑娘口中的典型负心汉么?他不齿这种男人,却又实实在在地嫉妒对方,凭什么姓陆的可以叫她牵肠挂肚,喜怒哀乐,全为了其一人转。
他压下酸溜溜的情绪,佯装淡定:“茹姨知道你们的事了?”
梁挽点点头,带着鼻音,轻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行吗,哥哥。”
池瑜退开一步,没说话。
她很少喊他哥哥,要么是故意恶作剧反讽,要么是有求于他。可没有哪次像今天一样,那么郑重其事,好似真把他当成了她的兄长。
他直觉排斥这种可能性。
他们明明没有血缘的不是吗?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那个人让她一直伤心,他俩应该也长久不到哪里去,只要他伺机而动,就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毕竟是没谈过恋爱的青涩少年,池瑜用尽全部勇气,耳根子染上薄红,语调生硬:“我新年过完去麻省理工报道,你那个舞团在纽约对吧?波士顿离那里很近,三百多公里,到时候见。”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梁挽怔怔盯了他的背影很久,在心里长叹一声,转身关上了门。下一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佣人,又过来反锁。
她懒得再搭理,直接趴在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外头的风挺猛,吹得窗户哐当作响。
她指尖摸到软垫后边的电话,才意识到差不多有五六个小时没看手机了。摸出来一看,屏幕上一闪一闪,有人正在来电中。
梁挽扫了一眼,小变态三个字相当显眼。
她之前就静音了,此刻任由信号灯闪烁,没有接起的打算,对方耐性极佳,一直到屏幕光亮熄灭,才挂断。
她解锁了手机,未接来电显示二十七个,全是来自陆衍的,再一翻明细,差不多十几分钟一个,毅力坚挺,百折不挠。
梁挽叹了口气,给他回拨过去。
男人的嗓在电话那头很是沙哑,带着几分焦灼:“挽挽?”
她嗯了一声。
陆衍低声哄道:“心情不好?”
梁挽有一大堆话要质问他,无奈对着冷冰冰的听筒,没能憋出来,只试探道:“你有事瞒着我吗?”
这回他没吱声,良久才道:“为什么这么问。”
她的心一下子就被失落包围了,不愿意再同他周旋,只淡淡道:“没有就算了,我有点累,想早点睡,晚安。”
陆衍沉默,呼吸声缓慢冗长。
梁挽咬咬牙,挂断了电话。或许是因为心事太多,精神倦怠,她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陆衍和陆叙来回穿插,一会儿是温柔甜蜜的笑,一会儿是嫌恶不耐的脸。到最后,两种神情渐渐重合在一起,变成了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