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车子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略显陈旧的公寓楼,外墙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幸好位置离剧院挺近,平时只要步行不到一公里就可以。其中一到五层全是舞团内的工作人员,j妹带她进去,熟门熟路同一楼头发花白的洋人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而后领了钥匙交给梁挽。
“这里没有电梯,防盗措施也不算好,所以不要在房间里放贵重的东西,团里有休息室,每个人有单独的储物柜子,有需要你可以放在那里。”jessica轻盈地迈上楼梯,在三阶处停了下来,伸手过去,想要帮忙拎行李,
“我自己来就好。”梁挽怎么好意思,微笑着拒绝了。她过去曾别出心裁尝试过单手换饮水机的桶,当然没成功,不过换了双手后还是相当轻松的,由此可证,她的力气比寻常姑娘大了许多,这五层楼也不算什么。
j妹乐得轻松,在走廊尽头处的房前站定,比了个请的手势:“ok,到了。”
梁挽打开门,有些意外的惊喜。也许是因为外立面太过残旧,导致于她对里头的装修水平压根没报什么希望,然而这墙纸地板明显是新的,包括沙发和落地灯,都不是陈旧设施。即便加上两个卧室和客厅只有不到三十平,瞧上去依旧很温馨。
她相当满足地喟叹一声,陷入到松软的沙发里,半晌觉得不妥,又站起来,抓了抓落到颊边的头发,“我给你倒杯水吧,你坐会儿。”
jessica可不兴天朝人来者是客的那一套,她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把人安全接到,接下来的时间都是自己的。
“我回房了,你慢慢整理。”她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眨了眨眼:“明早九点,一定要到舞团报道,要是迟到的话,你就完了,我们的总监可是非常喜欢照顾新来的菜鸟们。”
梁挽没听懂最后那个单词,然而大致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感激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迟到。”
j妹潇洒地比了个军礼,拉上皮衣的拉链,利落走了。
室内重回宁静,墙上挂钟显示时间为19:27分,差不多都过了晚饭时间了。梁挽也没觉得饿,飞机餐还没消化,航程中将近十四个小时,她睡了个昏天暗地,此时也毫无睡意。
只是舍友不在,两个卧室的门都关着,她不清楚哪一间是自己的,犹豫了下,她先拧开了右边那道门的把手,转了两圈没转动,应该是上锁了。
她了然,直接推开了左边的门。
房间里不若客厅,除了床榻和书桌是现成的,其他家具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在美国至少要待三年,她琢磨着以后手头有闲钱了再慢慢添置。
梁挽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心血来潮拍了张自拍给小变态发过去,北京时间应该是早晨六点多,他为了等她落地报平安一直没睡,现在应该已经歇下了,所以她压根没指望他会回。
结果这厮几乎是秒回:【床软吗?】
梁挽盘腿坐起来,回道:【你又睡不着?】
【黑咖啡喝多了,那股劲儿还没过去。】
她也不戳破他的借口,直接请求facetime,他那头晨曦初亮,窗帘里的光隐隐绰绰,可见度不太好。男人调亮了灯,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眉眼间松散,长睫下有浅浅泛青痕迹,黑眼圈挺明显。
说不心疼是假的,梁挽挺无奈,人在那么远,她也照顾不到。
“能不能好好睡觉?”她小声吐槽。
陆衍笑了:“前两天一直软玉温香在怀,现在抱不到了,叫我怎么睡。”他把镜头拿近了些,眼睛半眯着:“房间什么样的,我瞧瞧。”
她依言站起来,手臂抬高,绕着转了一圈。
屋子里没怎么布置过,当然很简陋,用水果机自带的摄像头,那瞧上去就更惨了。落在养尊处优的陆少爷眼里,那和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区别,他皱着眉,满脸嫌弃:“你就住这里?”语罢,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对,你都穷成什么样了,也只能住这里了。”
梁挽没好气地道:“舞团安排的好吧,我还有个舍友,两室一厅,算不错了。”
陆衍的脸上明晃晃写了四个字的反问【哪里不错?】,他挑了下眉,把昨日她没带走的黑卡在镜头前晃了下:“宝贝儿,叫两声好听的,哥哥把卡给你空运过去,到时候天天住超奢酒店都行。”
她抿着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有多久没见过他这种吊儿郎当的姿态了,还挺怀念的,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混账话层出不穷,每每都能气得她面红耳赤。
“我不想住酒店,太冷清了,这里还有个舍友能作伴,挺好的。”梁挽如实道,说话这句,她耳尖地听到了最外边那道门打开的声响,心想大约是那位同住的伙伴回来了。一念及此,她赶紧站起来:“那什么我先不和你说了啊,我去和我新室友打声招呼。”
她拉开门,外头那位正巧进门。
梁挽僵住了。
那人双手提了双舞鞋,黑色的马尾高高束着,五官艳丽妩媚,丹凤眼狭长,画着淡淡的妆,再熟悉不过的长相。
冤家路窄,大概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儿。
梁挽怎么都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孟芸,她知道对方也在abt团里,但延续大学的孽缘继续同住一屋,未免也太过讽刺。
两人无声地对视。
良久,孟芸放下鞋子,径自走到敞开式厨房接了杯水,笑了笑:“你来了,我没去接你,因为下午有排练。”她仰着头,慢慢喝完了那杯水,随后指指左边的房间:“原本那里是我住的,朝向更好一些,知道你要来,我腾出来了。”
梁挽冷冷盯着她,一语不发。
孟芸唇边的笑意散去:“你不用一副见仇人的样子,团里就两个中国人,他们安排好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同你住一起?”
“彼此彼此。”梁挽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经过时无意之中轻轻撞到了对方的肩膀。
这不经意的动作像是彻底激怒了孟芸,她突然间扳过了梁挽的肩膀,后者反应不及,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梁挽怒了,一把挥开她的手:“你是不是有病?”
孟芸白皙的面孔涨得通红,眼里腥红一片,她拽着手心,尖嚷道:“我不欠你的!说什么一辈子的好友,你根本从来没替我考虑过,你知不知道,以你的基础,今年名额稳进。你就不应该和我同一批甄选,你若是去年主动退出的话,我又何必……都是你逼我的!”
史上最厚颜无耻的话,莫过于此。
梁挽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径自朝自己房间走,身后的人却不依不饶,愈发歇斯底里:“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你凭什么样样都要和我争,你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对吧。”
“是的,你说得都对。”梁挽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讥笑:“我就是比你高一等,至少我不会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暗算自己的好朋友,而且,我以后每一样都要同你争,五月的天鹅湖首演,群舞的名单都定了吧,我猜你又是背景板对不对?”
孟芸睁大眼,气得发抖。她去年新入团时,资历太浅,没机会去争重要角色,哪里晓得今年改了规矩,在曼哈顿的首演破例公开竞选黑天鹅一角,她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去找萨德先生,谁知道对方直接道她的角色定了,就是湖畔诸多天鹅里的一只。
又是该死的无名之辈,站在最后排,灯光照不到,观众的眼睛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