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淼微惊,差点咬到了舌头:“什么?”
贝利尔耸肩:“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怎么了吗?”
这似乎是一个自然地切入话题的机会,叶淼顺着他的话头,说起了瓦里塞丁的异动,以及她对卡丹的担忧。
贝利尔听完后,认真地看着她,安慰道:“不用太担心,首当其冲的是亚比勒,不是卡丹。你要相信你的国家应付得来。”
“嗯,嗯……那个,贝利尔。”叶淼一咬牙,吸气,如同在心中演练的那无数次,大胆地牵住了贝利尔骨节修长的手。
在他惊讶的目光下,她忍着臊意,主动依偎进了少年的怀里,嘀咕了一句连她自己也感到脸红的话:“我……还是有点害怕。你能不能抱着我?”
贝利尔的红眸微微一暗,伸手抱住了她,应道:“嗯。”
叶淼的耳朵贴紧在他的胸腔上,屏住呼吸辨认,直到清晰听见里头传来的一声声规律的心跳,冻结了一天的血管,突然在这一刻解了冻。
贝利尔有心跳声,他是人,还好,还好……
彼时的叶淼,尚且以为自己将疑心偷藏得天衣无缝。并不知道,这些天来,一直与她待在一起的狡猾的魔鬼,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在她试探前,便已营造好了虚假的美梦,只等她踏入。
目的已经达成,叶淼既松了口气,又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羞惭,红着脸,有些局促地动了动:“贝利尔,我已经好了,你可以松开我了。”
过河拆桥。
贝利尔舌尖抵了抵尖牙,两人才分开一小段,他冷不丁又收紧了双臂,又一次将她搂到怀中,低下头来,在她头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
叶淼呆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安慰之吻。”贝利尔微笑道:“现在心情有没有变好?”
“有。可是……”叶淼有点儿心虚地环顾了一周。
虽说,怪物没有说她不能被其他人吻,可直觉地,她觉得不能让怪物知道刚才的事。
“这么紧张。”贝利尔被她逗笑了,肩膀微颤,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刚才的吻,就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了。反正怪物不在这里的时候,又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我不说,祂永远都不会知道。”
叶淼心神稍定,又趁此机会,问道:“贝利尔,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当然想。”贝利尔松开了她,肩倚肩,坐在她旁边,懒洋洋道:“可怪物自己都不能离开这里,你觉得祂会放我走吗?”
叶淼心里一动,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竟从唇间跃出:“如果怪物自己也自由了呢?”
“你想释放怪物?”贝利尔定定地看着她,不解道:“你不是很讨厌祂吗?”
叶淼低头:“只是一个想法,不一定能实现。”
从在小教堂辗转反侧的夜晚开始,这个念头就开始浮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先王夫妇生下怪物是一个被人设计的阴谋,那么,这个始作俑者才是造成这出悲剧的真正罪人。
那只怪物却因为不能选择的出身,生前死后都被关押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样,似乎太不公平了。
贝利尔反问:“你不担心放了怪物出去,祂会做坏事吗?”
“当然担心了。”叶淼理直气壮道:“所以我是有条件的。祂要是想得到自由,必须答应我,不能做伤天害理害人的事,也不能再圈养人类。那只怪物不是很喜欢定契约吗?那祂也应该会遵守吧。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永远也摆脱不了祂。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沦落为我们这样的命运。”
贝利尔点头:“你说得对。”
叶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强调道:“你要保密,不许把我的话告诉那只怪物。”
反正她也只能量力而行,能不能成事,还是未知数。
贝利尔柔声道:“我当然不会告诉祂。我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大王子便率领了小股精锐士兵,赶往边境,去镇压瓦里塞丁的叛军。
王储的到来,大大地鼓舞了士兵们的士气。不得不说,大王子在战事方面颇有天赋。半个月后就有捷报传回——在大王子的指挥下,前来偷袭的小股瓦里塞丁人,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战胜的消息传开后,大王子的声誉有了显著的回升,女王显然十分满意,连前段时间被大王子所累、笑容都有些勉强的宰相,也重新高高抬起了头颅。
然而,人们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噩耗迎头打断。
依照战况和对瓦里塞丁的军队了解,叛军的精锐部队理应已被全歼,剩余的几股残军,也快被亚比勒赶尽杀绝。乘着敌寡我众的势头,大王子乘胜追击,没想到竟在戈壁滩遭到了埋伏。
叛军的数量还比原本多出了好几倍!
亚比勒的精锐部队因此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大王子在近身战斗中受了重伤,只能先退下前线。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新出现的叛军,战斗时动作快如鬼魅,而且不惧怕长矛和弓箭,就算身中数箭,也能挥舞武器继续战斗,强悍得根本不像人类。
身体好转的二王子在这个关头主动站了出来,暂替督军一职。有了教训在前头,他在用兵时谨慎了许多,并在第一次偷袭时成功抓住了一个叛军士兵。
结果一挑开他的头盔,并没有看到人类的头颅,只有一股浓郁的黑雾冲天而起。
众人这才惊骇万分地发现,支撑着那重渝百斤的冷铁铠甲,竟是一副白森森的人类骸骨!
在那上面,还能看到许多交叉纵横、深入骨头的狰狞刀痕——那是战死过的士兵的骨头上才会留下的痕迹。
黑雾一散尽,骨架就碎了一地。连被虏来的马匹,亦在瞬间化成了一地马骨。
这一个多月来,与他们大动干戈的,竟都是被瘴气裹挟的尸骨。难怪它们被万箭穿心也丝毫不受影响,因为它们根本没有痛觉。
两百年前,人类不屑一顾地丢掉了精灵族留下的“秩序”,选择了征战与斗争。在今天,终于付出了迟来的代价——在生灵涂炭的疮痍之地,瘴气孕育出了可怕的怪物,让无数掩埋在土层中的尸骨破土而出,在短暂时间内,就蚕食了瓦里塞丁,犹如可怕的瘟疫,开始向四周的国家蔓延。
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