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金山在此该是人生地不熟,直接找蛇头没人信他,那肯定还是得走去云南时的老路,先接洽毒贩。缉毒处那边线人多,已经给消息都散下去了。可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备勤期间陈飞闲的没事儿就跟那琢磨,怎么能从其他渠道获得有用的信息和线索。
赵平生睡醒一觉看陈飞还靠坐在床头抽烟,伸手拍了把对方的腿:睡会吧,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活儿了。
还好贾妈妈不值夜班,要不逮着陈飞跟休息室里抽烟,那因紧急任务而暂不执行的三天禁闭又得加码。
余光瞄到赵平生那只拍上自己大腿就不挪开的手,陈飞咳了一声提醒他注意影响,随后低声道:老赵,我刚琢磨出一事儿,你听听?
嗯,说。
要不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在,赵平生这会已经把脑袋枕陈飞腿上去了。今儿休息室里满员,他和陈飞挤一张下铺,看隔壁床上曹翰群拿付立新当抱枕的睡姿,他默默叹了口气唉,有对象了还特么没公粮可交,简直没天理!
你说霍军会不会见过金山?他以前在缅甸做雇佣兵的,跑马帮,金山又掌管着那么多的运毒通道,保不齐打过照面。
赵平生收回手撑起身,从陈飞手里掐下烟,抽了一口醒觉:你的意思是,去看守所把霍军提出来问问?
陈飞先是皱眉表示了烟被劫走的不满,随后点了下头:对,咱俩去,就先谁也别告诉。
为什么?赵平生顿时睡意全无。
你想啊,霍军之所以没被老柯他们提走,是因为黑砖窑那案子咱这不还没审么,他得把这案子先结了。陈飞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确认没人醒着偷听,可他伤了老柯的人,老柯就想要他死,他当着老柯他们那帮人的面,能说实话么?回头我这想法一报上去,厅里的领导呼啦啦去一堆,打车轮战得耽误多长时间啊?到时候金山跑的都没影了。
嗯,有道理。赵平生认可陈飞的想法,不过这么做,不但有抢功劳的嫌疑,还会让人家说他们越俎代庖。毕竟重案是协办单位,专案组的主角是两边的省厅,回头让师父知道了,又得追着陈飞满楼道打。
起码和师父打声招呼吧。他谨慎的提出建议。
陈飞一撸衣袖,给手表怼到他眼前:你看现在几点了,师父睡得正熟,你忍心给他霍霍起来?
得,赵平生心说,挨骂我陪你,挨打我替你!
大半夜提审看守所里的在押嫌犯,又没手续,不合规。不过陈飞从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也搭上他跟人家管事儿的投脾气,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打了一通电话,就给霍军从单独牢房拎进了讯问室。
在看守所里待的这段时间,霍军明显比之前白了,也长了点肉。不必再提心吊胆的活着,不用疑心有谁盯着自己,吃的下睡得着,虽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心境却是坦然了许多。不过大半夜冷不丁被敲起来,他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铁栅栏对面的两位警官。
陈飞开门见山的问:你在缅甸那么多年,听说过金山么?
嗯?霍军眼睛一眯,随后点点头。
见没见过?
霍军没反应。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陈飞屈指敲敲桌面:问你呢,见没见过?
呵,霍军轻飘飘的笑笑,我要说见过,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赵平生接下话:霍军,你要能帮上忙,我能保证你死之前踏踏实实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别忘了,你毁了三位缉毒警的人生,等你被押解回云南,我相信你会怀念这边的看守所的。
视线微凝,霍军扫了眼赵平生的制服肩章,扯了扯嘴角:这话要是一穿白衬衫的跟我说,我可能还信个三分,可你们俩有那保证的资格么?
陈飞哼了一声:想多了,穿白衬衫的可不会跟你说这种话。
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陈飞的腿,赵平生示意他让自己和霍军打心理战即可:霍军,我知道,你在缅甸有妻子和孩子,即便是逃亡在外,你还不断的通过各种方式给他们汇款,你是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男人,你前些日子给妻子的信里写到别让孩子走我的老路可你知道么,正是因为有金山这样的人存在,才让无数的孩子走上你这条路,你帮我们,也是在帮你自己,帮你的孩子。
低下头,霍军无奈且又意味深长的笑笑:有时候我觉着吧,你们真该去金三角看看,而不是在有空调的会议室里坐而论道真正让孩子们走上这条路的,是无能的政府军和那些中饱私囊的政客,老实说我对金山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在他的地盘上,孩子们能有书读,也不用为了有口饭吃,十一二岁就进娼街去卖。
可不管读多少书,吃多少饭,最终不也是替他制毒贩毒么?面对否定,赵平生的语气依旧平静,也许我们是坐而论道,但我们掌握的情况也是真实的,这么说吧,按照金三角的行情,种经济作物,一亩地的收成不比种罂/粟低,可他并没有让农民去买其他种子,甚至还把试图将现代化农业推广进该地区的农业部官员给暗杀了金山只是让当地人看到他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让他们生活在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里,他的罪孽不光是杀人贩毒,他最大的恶,是剥夺了其他人改变命运的希望。
不光霍军,连陈飞都不禁用诧异的目光看向赵平生行啊你老赵,忽悠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许是真被赵平生的说辞打动了,霍军不再与他对峙,而是低下头,陷入沉默。经历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等待,他终于缓缓释出口气,坦诚道:是,我见过他。
陈飞也松了口气:那你能给素描师描述一下他的长相么?
可以。
好,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打个电话。
陈飞起身离开讯问室,到楼道上给韩定江打电话,喊他过来画嫌犯画像。很快赵平生也出来了,站到他身侧,点了支烟递给他。听筒里一阵抱怨,凌晨时分被拎起来到看守所画素描,是个人都得炸毛,而陈飞只是笑呵呵的抽着烟听老韩骂街。
挂上电话,他转头看看赵平生,皱眉问:你打哪听来的有关金山的事儿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不是金山干的,是别的毒枭,我之前看一美国记者的采访纪录片里讲的。赵平生无所谓的耸了下肩,我琢磨着可能毒枭都一个路数吧,反正忽悠他也不知道真假。
陈飞俩眼直放光:什么纪录片,哪来的?给我也看看。
犹豫了一下,赵平生诚实作答:陆迪给我的,英文版的,没字幕,你看么?
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啊?陈飞那眉毛唰的立了起来。
是咱俩好之前的事儿了。忽然觉着空气里飘起一股子酸味,赵平生探身往他跟前一贴,眼里彷如刻着得意二字,怎么着?吃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