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斯衍很困,意识却又是清醒的,像漂浮在雪地里,思绪万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小时候看医学纪录片的故事,看巨人观、残肢,诸如此类,这并不让他感到害怕,他只是坐在电视前愣愣地看着,然后身畔有脚步声传来,他的父亲盘腿坐在他身边,问:“小衍以后也想学医吗?”
钟斯衍看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科普向文学,了解到人的性格极大可能是由基因决定的,比如说 xyy 染色体,即超雄综合症的人,会较常人来说刑事犯罪率更高。那么,是不是他的一些异于常人的想法,都是他的基因赋予的呢?
这份基因来自于他的同样学医的父亲,还是一样养尊处优学艺术的母亲,又或者是变异?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方颂愉按照导航的指示开上了去往桐城的高速路,没开多久,就已经看不见雪花了,有的只是阴云连绵。当他发现钟斯衍睡着后,他也没有再碎碎念一些他关于过年的憧憬了,留给钟斯衍一片安静的空间,让他休息。
钟斯衍这样急匆匆地赶回来,是跟家里人又闹了矛盾吗?不然为什么突然那么想见他?
为什么会和家人又吵架?和他有关吗?
他小心翼翼地降低车速,驶入收费站的减速带,尽可能不让钟斯衍感到颠簸。但歪在车窗上睡觉的钟斯衍突然问他:“你会嫌我烦吗?”
嫌我控制欲太强,嫌我…… 不太正常。
钟斯衍一直能认识到他不合群。做生物实验的时候,他可以冷静中带有一些兴奋地去解剖活体动物,但大部分第一次尝试的学生都做不到。他甚至迷恋摧毁一个生命的快乐…… 但是除却本能的愉悦,还有群体道德的约束,他需要为此抑制本能,获得有信誉的社会身份。
可是,遵守群体道德…… 很值得他遵守吗?
钟斯衍想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去遵守,比如他有家人,有课业…… 但失去了又怎么样呢,好像也并不会怎么样。
方颂愉很随意地说:“还好吧,你有什么值得嫌弃的?除了偶尔有点过分的控制欲,其实也还好吧。”
“是吗?” 钟斯衍眼睑渐渐又重合起来,对方颂愉说,“我回去以后…… 想睡觉。”
“那你在车上睡呗。” 方颂愉说,“把座椅往后放一点吧,有些不舒服,不过回家还要七个小时。”
钟斯衍轻微地摇了摇头:“不…… 不是,我想要,一个写着你和我名字的房产证,然后,想躺在床上,一睁眼就是你。”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低哑,方颂愉却听得很分明。
“我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睡的。” 钟斯衍故作轻松,“没有一睁眼就会看见别人的安全感。所以我自己把床挪到墙边,然后靠着墙,以为这样就可以了。”
“好想抱着你睡觉。” 钟斯衍说,“我好累啊…… 蒋依云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不过本来应该是我跟她打招呼说把你带走对吧,可我太累了……”
用道德和法律束缚自己太累了…… 他在想,方颂愉可不可以变成他的笼子,永久地锁住他。
总要为了点什么理由继续下去吧,方颂愉又凭什么在人群里与众不同,除却对这张脸的一见钟情,总要有点别的理由,让他继续追下去吧。
方颂愉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钟斯衍哪根软肋,钟斯衍竟然难得坦诚自己的感受。如果钟斯衍不说,回忆起来,方颂愉似乎从来没听过钟斯衍说过这样的表述。
钟斯衍说他太累了。
趁着前面的车在收费,方颂愉伸出手去抚平钟斯衍的眉头,哄他说:“那回家洗个热水澡,我们就去床上睡觉。”
“我不要房子,我对房子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除夕夜好梦,不能守岁的话,就祝你梦里快乐吧。”
第53章 十指相扣睡觉觉
作者有话说:本周一万五终于写完了,我狠狠落泪。
开车七个小时,包括中途被限制不得不休息的一个小时,让方颂愉筋疲力尽,也更让他感同身受钟斯衍的疲惫。
钟斯衍…… 是怎么会想到要开车过来的呢?打车或者乘坐长途客车,都比开车过来更省力吧。
但如果是那样,方颂愉也压根不会跟钟斯衍走。他会让钟斯衍找个地方住下来,回头再说,然后沉浸在蒋家过年的欢乐气氛里。
钟斯衍是孤注一掷,用自己的疲惫和脆弱押解方颂愉跟他走。
结果是得偿所愿,过程是伤害自己。
七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
方颂愉不甚熟练地倒车入库,钟斯衍在车上抱着方颂愉脱下的羽绒外套,这件衣服他也有,是去沉阳之前两个人一起买的。费了很大力气方颂愉才停车成功。钟斯衍把衣服递给他,无声地督促他穿上。方颂愉打了个哈欠,勉强笑道:“好累啊,快回去吧。”
天已经黑了。
钟斯衍自一下车就开始腻着方颂愉,在背后揽着方颂愉的腰,身体是疲惫的,神情却是慵懒里带着些笑意。等电梯的时候,他微微弓着身子,把下巴垫在方颂愉肩头:“晚上吃什么?”
方颂愉对于钟斯衍的亲密举止没有别的反应,可能也是因为自己累极了:“点外卖吧,想吃汤面啊。”
“也行。” 钟斯衍拿着手机在后面点外卖,“我能蹭一口吗?”
方颂愉回头看钟斯衍点外卖:“嗯?”
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钟斯衍看着方颂愉的脸,抬起头,嘴唇在方颂愉唇边蹭过一下:“像这样蹭。”
方颂愉皱了皱脸,嘴角却轻轻翘起:“这样真的够吗?”
他转过身去主动咬住钟斯衍的嘴唇,报复性地用牙齿叼住钟斯衍的嘴唇,气息混乱:“你好幼稚。”
钟斯衍没有急于加深这个吻,而是笑起来:“也看对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