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见妹妹把话说白了,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直说施清如很特别,他很欣赏,很喜欢,哪怕现在还没到这辈子非她不可的地步,但若真错过了,他势必会后悔一辈子,所以他不想错过,想拼尽全力,也要为自己争取一回,纵到头来失败了,至少,他努力过了!
只是将要面临的巨大困难也是明摆着的,首先福宁长公主那一关便千难万难;何况还有韩征那一关,他若是不肯放手,萧琅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便是硬抢,也不是韩征的对手啊。
再者,萧琅也不能确定施清如的心意,若施清如对他也有意,没准儿韩征看在他们两情相悦的份儿上,还有可能成全他们,反之,他的胜算只能越发的渺茫了。
丹阳郡主闻言,便自告奋勇要为大哥先探一探施清如的口风,若她也对他有好感,那便有争取的希望,之后也才能一步一步,循序渐进。
不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没必要白折腾了,因为一折腾势必对大家都不好,不折腾,也就萧琅一个人怅然一段时间也就罢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丹阳郡主这会儿特意赶来仁寿殿拦下施清如,肩上可是担了重任的。
只这些施清如自都是不知道的,听丹阳郡主说萧琅与福宁长公主起了争执,也没多想,只当萧琅是外冷内热,加之也看不惯福宁长公主昨儿的跋扈,这才会为她仗义执言。
因忙道:“真是多谢萧大人了,但长公主也是关心则乱,情有可原,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幸好长公主没有因此责罚萧大人,不然岂非就是我的罪过了?劳烦郡主回头见了萧大人,替我道声谢吧。”
神情坦荡,目光清明,显然一点也没往别处想。
毕竟她和萧琅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差距实在太大,彼此也只勉强算得上熟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这辈子就没想过要与别的男人产生任何的纠葛,她只想好好报答督主而已。
自然越发不会往丹阳郡主暗示的那个方向去想了。
丹阳郡主见施清如满眼的清明坦荡,莫名就想到了她看韩征的眼神。
真的与她看任何人都不一样,而那种不一样,可能连清如自己都未必清楚,但又怎么瞒得过有着同样心思的她的眼睛?
而据大哥说来,韩厂臣对清如也不全然只是当故人之女,分明就是有情的,她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她和韩厂臣,难道早已是两情相悦了,只还没挑明而已不成?
片刻,丹阳郡主方道:“你还是回头见了我大哥,亲自向他道谢吧,他这些年因我母亲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心里苦得很,从没顶撞过我母亲的,此番却是为你破了例,光我替你道声谢,哪够诚意?”
这话说得施清如反驳不得,昨儿她虽一直在帐内,注意力也高度集中在如何救醒太后上,还是隐隐听见了外面除了韩征一直在为她说话,保她以外,萧琅的声音也一直没断过。
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依然能如此帮理不帮亲,倒是的确该当面道声谢才是。
施清如遂点头道:“郡主说得很是,那我等回头见了萧大人,再当面向他道谢吧。”
丹阳郡主笑起来,“这就对了嘛,我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了,清如,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可以么?”
施清如笑了笑,“自然可以。”
若能回答的,她便照实回答,若不能,便避重就轻过去便是了。
丹阳郡主笑道:“清如,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你总不能一辈子在宫里当太医吧,当然,在我看来,女人也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你便是当一辈子的太医,也没什么关系,可咱们女孩儿家总要……咳咳,那个嫁人的,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慢慢儿的,还有了儿女孙辈,一辈子才算是圆满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路,你要怎么走啊?”
不管怎么说,韩厂臣总是个太监,便是在她心里已经十全十美,这一点也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只要清如还想嫁人,还想将来有一个美满的家,有自己的儿女,那她大哥便大有希望,不是她自夸,像她大哥这样的乘龙快婿,满京城可都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哪个女人能不动心!
施清如闻言,心里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类似的话,平亲王世子也曾对她说过,为的是试图收买她,替他和督主牵线,现在丹阳郡主也说了同样一番话,莫不是,打着与平亲王世子一样的主意?
那还真是难为了她这几次的自降身份,主动示好与结交!
施清如有些齿冷,片刻方淡笑道:“要是郡主问我旁的问题,我没准儿还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告诉郡主答案。我从来没想过要嫁人,这辈子只想当一名造福世人和后人的医学大家,所以我以后的路,一眼便能看得到,行医、救人,不断的提升自己,直至我生命终止那一刻。”
丹阳郡主大吃一惊,“清如,不是吧,你居然这样想?一辈子就只行医救人,那得多枯燥,多乏味啊,你确定真这样想?那你将来老了怎么办,可连个倚靠都没有,岂不是老无所依?而且人生短短一世,你却连最基本的情爱天伦都享受不到,连夫妻母子情都体会不好,不是太遗憾了吗?”
施清如淡笑道:“我觉得不乏味啊,因为我是真的喜欢行医救人,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怎么会枯燥乏味呢?能治好一个病人,令其复原如初的那种满足感,更是旁人都体会不到的。至于将来,几十年的事,谁现在就能说得准了?何况我有庄子有积蓄,也断不会老无所依,——倒是多谢郡主替我考虑这么多了。”
丹阳郡主还回不过神来,讷讷道:“可、可总要六亲缘都满了,人生才圆满啊,你就不怕将来年纪大了时再来后悔,却已然迟了吗?”
施清如道:“我生来六亲缘薄,打小儿就母亲去世,父亲有不如没有,其他亲人亦是有比没有更糟糕,大抵是我天生命犯孤星吧?所以我也不去强求那些命里注定没有的东西了。”
顿了顿,“郡主还有话儿要说吗?时辰不早了,我真得回太医院去了。”
丹阳郡主还有些恍神,“哦,好、好吧,那你先回去吧,回头得了空,咱们再说话儿也是一样。——百香,着人好生送了施太医回太医院去。”
百香远远的应了“是”,施清如便行礼告退了。
丹阳郡主看着她走远了,方抬手揉起隐隐作痛的眉心来。
清如压根儿没想过要嫁人,那她大哥怎么办?
还是,她是因为韩厂臣身份特殊,注定不能像寻常男人一样娶妻生子,所以,才说自己压根儿没想过嫁人,打算就这样默默的陪伴韩厂臣一辈子?
丹阳郡主头越发的痛了。
还想着只要清如对她大哥有那么一点点好感,此事便大有可为,她一定会助他们最终比翼双飞,便是韩厂臣,只怕也只能放手,以他的身份人品,定然做不出强人所难的事,反倒反过来替清如撑腰的可能性更大。
这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丹阳郡主自己有,所以觉得韩征也极有可能会有。
那有了韩厂臣强有力的支持,她母亲反对的可能性便会小上许多了,便是仍死活不肯同意让清如做大哥的正妻,侧室却是定然无碍的,等清如先进了门,大家再一起慢慢的设法儿让她坐上正妻的位子便是。
清如人品真不错,性子也好,假以时日,她不信她母亲会不喜欢……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白搭了,清如根本对她大哥无意啊,——她还是劝大哥趁早撂开吧!
施清如顶着艳阳回了太医院。
等见过常太医,坐回自己的长案前,喝了一杯茶后,她的神智才渐渐清明了起来。
现在想来,丹阳郡主方才问她有没有想过将来要怎么样时,倒是没让她感觉到什么恶意与算计,不像去年对着平亲王世子时,他简直连头发丝儿都能让人感觉到别有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