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想到方才他刚闯进萧琅屋里,所看到的情形,心里简直比喝了一整缸陈年老醋还酸还涩。
那是他专属的,便是他,也只享受过她喂他一两次药而已,萧琅凭什么享受?!
施清如淡淡道:“多谢督主提点,可督主之前不是觉着萧大人很好,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归宿,能给下官一个很好的未来吗?怎么忽然又觉得萧大人不好了,难道福宁长公主之前就不骄横跋扈不成?”
顿了顿,“何况纵然福宁长公主再骄横跋扈,萧大人却肯为了下官不惜顶撞自己的母亲,纵被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也在所不惜,可见待下官有多真心,那下官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一定能求得长公主同意这门婚事的。毕竟这世上就没有哪个真爱子女的父母,最终拗得过自己儿女的,长公主就算再尊贵再骄横,萧大人却是她的独子、命根子,那只要萧大人精诚所至,总有金石为开那一日,不是吗?”
韩征没想过不过才几日十来日功夫,施清如对萧琅的态度便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里越发酸涩醋妒了。
她不是说了短时间内没想过要嫁人,纵然对方再好,她也不想嫁的吗?
怎么忽然就变了,难道这十来日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或是萧琅竟瞒过了他的耳目,还见过她不成?这应当不可能才是,萧琅若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瞒天过海,那他也不用混了!
那就是萧琅此番为了她被福宁长公主打了一顿,她见过他的惨样后,被感动了,所以改变心意了?
说来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是极易被感动的,譬如当年邓皇后,便是因为他在病中还要为她殚精竭虑,以致累得吐了血,她亲自到病床前看过他满脸苍白、半死不活的样子后,才彻底将他引为了心腹,悉心栽培扶持的,——可清如应当不是那样的人才对,原来竟也不能例外吗!
那他怎么办,若是她的心一直不在萧琅身上,萧琅纵然条件再好,他也无所畏惧;可若她心里已经开始有萧琅的一席之地了,他的胜算无疑会小上很多,他想要重获她的芳心,也势必将更难……
韩征半晌才干巴巴的道:“我之前都是钻牛角尖,脑子犯糊涂了,才会胡说八道的。事实上,我之前便已觉得这门亲事诸多弊端了,就算萧琅最终求得了福宁长公主的同意,以福宁长公主的性子,日后岂能不加倍磨搓你的?便是届时有我为你撑腰,做婆婆的要为难儿媳,简直易如反掌,萧琅又是长公主辛辛苦苦生下来,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的,怎么可能一直站在你一边?就好比钝刀子割肉,虽不会一下就致命,却比一刀致命更痛苦十倍百倍,这样的日子,真是你想要的吗?你千万要三思。”
施清如勾唇笑起来,“下官是与自己的丈夫过一辈子,又不是与婆婆,只要丈夫待下官好,旁的都不重要。何况,这世上哪个做儿媳的,能不受婆婆气的?便是公主郡主们,也要捧着供着自己的婆婆呢,公主郡主们都能忍的,下官自然也能忍。还是那句话,只要丈夫待下官好,那点气又算得了什么?督主阅人无数,萧大人能入您的眼,自然样样出挑,瑕不掩瑜,怎么如今下官慢慢儿想通了,您反倒又开始不看好他,否定他了,莫不是与下官又寻到了更好的夫婿人选不成?”
本不想说这些话的,万一传到了萧琅耳朵里,那就麻烦了;也不欲这样刺激韩征的,她明明都已决定放下了,再来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不是明摆着说她还没放下,且也太小肚鸡肠了吗?
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甚至话都已经出口了,大脑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真是懊恼也来不及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心里除了懊恼,还有说不出的快感,即便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督主并不欠她什么,不但不欠她,还对她有大恩,她依然还是压不住心里的快感。
韩征好看的脸沉了下来,简直后悔死了自己之前的自以为是作茧自缚。
可他更知道后悔是没有任何用,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做好当下与未来,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真心。
他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清如,同样的傻事,我绝不会再做第二次,所以,你不用再嘲讽我。我也可以一直等到你原谅我,愿意把你的心重新向我敞开为止,但萧琅真不是良配,你千万别因为他让人隔日给你送上绿豆汤,再因为你被打了一顿,就被他感动了,于他来说,吩咐人给你准备绿豆汤,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而已;至于他挨打,说到底也不全是因为你,而是当母亲的以为儿子会一辈子听自己的话,当儿子的则觉得自己长大了,自己的事该自己做主了,你不过只是个由头而已。”
施清如哂笑反问:“那又如何呢?下官看到的事实的确是萧大人为了下官,被长公主狠狠打了一顿就够了,我们女人一辈子求什么?不就是求能有个心疼自己的丈夫吗?只冲这一遭,下官便觉得萧大人大可托付。所以还请督主以后不要再像今日这样,忽然出现硬要带下官走了,下官愿意以喂萧大人吃药,来聊表下官的感激与触动,亦不想萧大人误会下官与督主有什么,还望督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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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韩头儿,醋好喝吗?略略略……
第一百三一章 看不见的暗流
她这是在怪自己突然出现,还硬带了她出来,是在坏她的好事了?
韩征只觉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被扎成筛子了,哪哪儿都在冒血,哪哪儿都在尖锐的痛着。
可他还怪不得施清如,也舍不得怪她。
都是他自己一手把局面弄成了现下这样的,如今的痛苦与醋妒都是他自找的,怨得了谁?
便是萧琅,他也情知怪不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如这么好,哪个男人多了解一些后,又能不喜欢,不想娶回家去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呢?
他只能反复的说:“清如,你真的别意气用事,也别想着与我赌气,就做了错误的决定,以致越陷越深,将来后悔可就晚了。这阵子福宁长公主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今日的事若传到她耳朵里,就算现下正是你给太后治病的关键时期,她指不定都会对你不利,她疯魔起来,是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也未必就能时时刻刻都防着她……便是我立时就能赶到,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你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顿了顿,“至于我说要竭尽所能的弥补你,这程子却什么都没做,你怕是要以为我只是在糊弄你吧?真不是的,我这程子忙得实在无暇分身,等忙过了,就能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与诚意了,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不要就此彻底放弃了我……”
越说声音越低,心里也是越说越无奈。
韩征这程子是真的忙,还是不能为外人所知道的忙。
因为隆庆帝病倒了,病得还不轻。
却是万寿节当日宫里混进了南梁刺客,南梁的奸细更是早已深埋宫中等事事后被隆庆帝知道后,——这样的大事,韩征自然是不敢瞒隆庆帝的,何况萧琅也知情,他想瞒也瞒不住,惟有据实以告,等候隆庆帝降罪。
索性隆庆帝倒是没有降罪于他,但明白了南梁的阴损打算后,隆庆帝立时又恨又气苦。
恨的是南梁狼子野心。
气苦的则是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皇子,只要他能有一个儿子,那大周便有了太子,南梁便不会行此阴损招数了,因为知道纵然行刺成功,大周后继有人,也乱不起来,自然犯不着再劳神费力的做无用功。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他已经四十整了,仍然没有一儿半女,这辈子显然已注定不会有自己亲生的儿女了!
南梁这不是专戳他的肺管子,铁了心要往他本就鲜血淋漓,常年不愈的伤口上撒盐呢?
连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的老农都不会干这种“打人打脸”的事,南梁简直欺人太甚!
别看隆庆帝如今一心修仙问道,七情六欲都已看得很淡,人也越发的仙风道骨,大有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得道成仙的架势。
可那只是看似而已,不然他也不会至今仍死死不肯过继立太子了。
那已是他活了四十年至今,最大的心病,也是最痛的逆鳞了,当真是谁都不能摸,一摸就痛,一摸就鲜血淋漓。
如今南梁却不但摸了,还戳了,——这岂不是意味着,不但大周上下所有臣工子民都知道他不能生,如今连南梁的上上下下,也都知道他堂堂大周皇帝,却是个连孩子都不能让女人生的男人了?!
这个认知当晚便让隆庆帝急火攻心吐了血。
加上他除了恨和气苦以外,还有几分后怕,万一那天晚上侥幸让南梁的刺客得了手,他岂非非死即残?
他可远远还没活够,远远还没享受过这天下至尊的荣耀与富贵,怎么能现下就死了?他怎么也得再活四五十年的,然后在此期间,找到让自己长生不老的法子才是!
于是吐血后不过又强撑了两日,隆庆帝便再次吐了血,彻底倒下了。
一国之君说倒下就倒下,大周还至今国本未立,一旦这个消息传扬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当下不止隆庆帝急着要封锁消息,韩征也是一样的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