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君微微颔首,随即起驾离去,众人行礼恭送,稍后也陆续散去,场中剩下少司命、紫游、屏逸和卫介。
少司命走到紫衣少女跟前,和蔼地看着她:“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派人过去接你。”
“是,多谢少司命。”紫游躬身行礼,心中忐忑。
少司命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什么也没说,随即转身离开。
屏逸忧心忡忡地看着紫衣少女,忍不住靠近了她。
紫游一直低垂着眼眸,脸色很难看,看也未看他,转身就走。
屏逸心里一沉,无声地叹了口气,亮如星辰的眼睛忽然之间变得如同枯井一般幽暗。
“这下你满意了?”从卫介面前经过的时候,他稍稍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了说了一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卫介咬了咬牙,心里酸酸楚楚,很不是滋味。
碧霞宫,云梦楼。
紫游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忍不住心酸落泪。
这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寥寥无几,不过是几件随身穿的衣裳而已。
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她连忙背转过身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屏逸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凝视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痛如针扎。
紫游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打开橱子,从里面取出了自己的几件衣服,走到床前放到包袱中。
屏逸走到她身边,斟酌着开口:“方才在外人面前,我只能那么说,事情其实并非你所听到的那样,你千万不要当真,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
“那是你的私事,犯不着跟我说。”紫游将包袱系好,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语气冷淡。
屏逸心里一紧,忍不住上前扳过了她的身子,柔声道:“游儿,别这样……我是有苦衷的。”
苦衷?紫游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半信半疑,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真是一点也猜不透。
她黯然叹了口气,忍不住问:“我和兰煊上神真的很像么?”
屏逸一怔,微微点了点头。
紫游苦笑了一下:“我今天才知道,能得神君如此厚爱,原来竟是托了她的福。”
“不是你想的那样!”屏逸摇了摇头,忧心如焚,急于向她解释,“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像她,而是因为你……”
说到这里,他猛然顿住了口,心中左右为难——他曾在匀灿弥留之际立下过誓言,如果她还活着,绝不将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因为什么?”紫游切切地凝视着他,眼中掠过了一丝期待。
然而屏逸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眉宇间的情愫激烈而复杂,最终只是沉沉叹了口气,低低道:“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我会让你明白的……”
看吧,他还是喜欢把一切都藏在心底,不肯对她明言。紫游苦涩地笑了笑,眼里的那一丝亮光终于暗了下去。
“神君的大恩大德,紫游没齿难忘,以后如果有机会,紫游必当报答。”她的声音很轻,语气里透着疏远之意,说完,她向他深深行了一礼,作为告别。
屏逸心痛难言,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环抱着她。
紫游既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应他,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不由得泪水盈睫。
楼下,少司命派来接她的人已经到了,瑶台的女执事素华正在同风雨雷电四大神使说话,声音传到了楼上人的耳中,紫游心里蓦地一惊,用力推开了他。
“我该走了。”她低着头说了一句,伸手拿起床上的包袱背在了肩上。
“虽然搬去了瑶台,以后你还是可以常常回来,我也会去看你。”屏逸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担心,少司命会代我好好照看你的。”
紫游心里一动,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听说他和少司命一起长大,两人关系匪浅,这次让她搬去瑶台,也是出于此种考虑吧?
“你多保重。”她轻轻说了一句,硬是从他手中抽回了手。
屏逸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一脸心碎,欲言又止。
紫游低垂着眼睛,慢慢往后退了两步,狠心一咬牙,转身从房间里面冲了出去。
幻波云池岸边,她跟风雨雷电四大神使以及谷雨道了别,临走的一刻,忍不住回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门前空空荡荡,不见他的影子。
风吹起满树的千夜梨花,在眼前纷纷扬扬,如同她此时凌乱不堪的心绪。隔着漫天皎洁的花雨,她仰首凝望着云梦楼上,昔日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像浪潮一般将她兜头吞没。
在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瞬,她毅然转过身,跟着瑶台的女执事快步离去。
这时,屏逸从楼中走了出来,凭栏眺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怅然若失——
斯人已去,放眼这天地之间,只觉得一片惨淡萧索,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黯然失色。
夜幕初降,明月东升,银河之水脉脉流淌,如同无边无际的忧愁。清冷的月光照在河面,像泪珠一样闪烁不定。
从河岸边那块因缘石前面经过的时候,紫游不禁停下了脚步,出神地凝视着面前的石头。
那天,就是在这里,她第一次遇见了他,那时候她只是一尾紫色的小鱼,尚未修成人身。
是他从石缝间将绝望的她救起,把她带回了碧霞宫……然后,直到现在。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令人难忘。
他说,他对她好,并不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