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言见他转身往前门走,以为后门锁住了,也艰难地掉了个头跟在同桌身后。
架椅子好啊,出去以后还能放下来坐着,反正老师又盯不住……
江谚走到了讲台前。
“诶谚哥?你走歪了……”陈景言话音未落,眼睛瞪大,嘴巴张成了个圆。
江谚架起的椅子往前一抡,“咣当”一声猛地砸在了黑板上,板擦“砰”地弹射出来,爆炸似的溅起无数粉尘,女生们吓得尖叫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把椅子捡起来,以一种娴熟的打砸姿势,再度猛砸在讲台上,秦主任吓得倒退一步。他掀起狠戾的眼盯过来,那一刻秦主任觉得自己是在与一头狼对视,狼的目光幽幽的,咬着后牙问:“体罚是不是?”
二班的上午鸡飞狗跳。
江谚挪了个位置,站到了有空调的班主任办公室。
站没站相,校服短袖下,一双清瘦的手臂松松插在裤子口袋里,鞋尖一下一下地轻碾着水磨石地面,睫毛半垂着,不知低头看什么。
不多时,班主任从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短发女人,边走边客气地谈笑着。
那打扮精干的女人和江谚对视,脸上的笑容马上淡了下去,远远地瞪了他一眼。
周向萍是从单位直接给叫过来的。政教主任在电话里把“个人品质”“原则问题”“犯罪”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她连衣服都没换就驱车赶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来江谚的学校。一进门,人人盯着她的制服打量,愧得她脱了外套,可白衬衣里面穿了件红文胸,看她的人更多了。
她只得又把制服穿上,只狠狠地把胸前国徽摘了下来,捏在手心里。
班主任说:“江谚同学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这次月考还拿到了年级第六名的好成绩……”
周向萍说:“老师,真是对不起,砸坏的东西我们会全部赔偿的。”
班主任说:“我相信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孩子的本质肯定是好的,毕竟有这样引以为傲的父母……”
周向萍说:“给学校添麻烦了,回去我们一定批评教育……”
江谚冷眼看着两个人互相点头哈腰。
周向萍踩着黑色高跟皮鞋笃笃地走过来了:“江谚,跟妈道歉去。”
江谚瞥她一眼,不作声。
周向萍耐着性子:“听话。”
江谚扭过头:“我要转班。”
她皱起眉:“转什么?”
班主任手机响了,到门外接了个电话,办公室里只剩母子两人。
江谚抬头望着她,周向萍惊异于儿子的面容有了棱角,不知何时已经几乎褪去稚嫩。
“转哪个班?告诉我理由。”
“十四班。”少年的表情藏得很深,面上只有吊儿郎当的冷。
周向萍不是个说不通的人,她深知江谚自小长在大院,缺乏管教的缘故,骨子里那股无法无天的戾气,养到十七岁,已不好硬管了,只能慢慢引导。
她真去十四班转了一圈。
回来时怒气冲冲:“不行,绝对不行,那里面都是什么人啊?”
江谚复插着口袋低下头:“要么转班,要么转学。”
提起转学她就头痛。
就他背的那两个处分,晚乡一中好不容易才收了他,这么偏远的地方,再换更差的学校,弄不好真耽搁了。
“你生下来就讨债来的。”周向萍瞪着他,“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江谚看着地面冷冷笑了一下:“我不是您儿子,陶陶才是。”
“你……”
班主任推门回来,陪笑:“江谚妈妈,我们说到哪儿了?”
周向萍尴尬地撩了下头发:“发生这种事,对二班老师同学也不好交代,我想着……要不给江谚转个班?”
班主任怔了一下,歪头看着她身后的少年:“你先回去上课吧。”
江谚默然走出办公室。
门闭上了,班主任飞快地填着转班表格:“江谚妈妈,您知道十四班是个什么情况吧?”
“是,我知道。”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江谚上个普通大学,找份普通工作,安安生生的,十八岁之前别给关进少管所里去。
“我和江谚父亲十年前离异,对他……疏于管教,希望学校多担待一些。”
班主任有些意外:“那平时,您和他父亲谁管的比较多一些?”
“我们……”周向萍有些难以启齿,“一起管。”
班主任皱了下眉头。
一起管,通常就是都不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