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看到“须臾君”本就扭曲的面容重重抽搐了一下。
云欲休不再多言,身体微微一晃, 在原地消失了一瞬。
下一秒, “须臾君”胸前破洞上燃起了幽暗魔焰。这具活死人一般的躯体顷刻间化为飞灰,再无半点存在过的迹象。
云欲休朝着人潮踏前一步。
他的指尖跳动着魔焰,薄唇微勾:“慢慢烧更好看。”
人潮齐刷刷地停下脚步, 一顿之后,众人齐声怒道:“丧尽天良!玄凰!你当真要与此等恶魔同行么!”
声浪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阿离的小身板不禁随之轻轻晃了晃。
云欲休把她的脸蛋摁在自己心口,长袖一合,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吹不到她的身上。
他垂下头, 轻轻用下巴抵了抵她的发顶。
“不要看,不要听,不要想。不要怕。”
阿离环住了他的腰。他的肩背和胸膛上都有结实的瘦肉,腰间也是,摸上去硬硬的,薄薄的肌肉层中好像偷藏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并非善类,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性命,但靠近他时,总会闻到一股清新至极的诱人香味,不染丝毫血腥。
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只在她的脸颊贴上去的刹那微微乱了乱。
阿离的心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她想,‘他的怀里,就是我的安乐乡。’
鸟儿都不贪心,有一个舒适的窝就能满足的睡个四仰八叉。
阿离的心神缓缓沉入了与天地共鸣的状态。这一回,她看得更加清楚了,天地之力的海洋上,那具庞然大物像是苔藓一般飘浮着,形状细碎颜色驳杂。不远处有一大片深色的区域,好像是染了病一般,正向着自己和云欲休蔓延而来。
阿离心有所感——这片深色藻状物与方才观察“须臾君”时看到的色泽一模一样,只不过范围扩大了许多,若说方才的“须臾君”像一枚深色的带触须的海胆,那眼前这一大片便是在水里泡得又松又大的“胖大海”。
云欲休掠过之处,它们迅速枯萎凋零,消逝在天地之力的海洋中。
“他操纵着这些人!”阿离脱口而出。
她从云欲休怀中挤出了脑袋,见他已把周围清理得一干二净。
更多的人正从远方围过来,他们齐声劝说阿离离开云欲休这只恶魔,声音层层叠叠,像魔音灌耳。
阿离把小手放在云欲休心口,轻声对他说道:“先别杀,我试一试他。”
“唔。”云欲休拧起眉毛,很是有些不满。
“须臾君!”阿离朗声道,“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早就有别人来找过我,还教了我怎样防范你。”
人群一顿。
阿离道:“不然你的招术为什么对我无用?那人说,若是你来找我,便让我稍微将你拖上一刻半刻——我方才是把你当猴耍呢!”
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方才阿离的表现的确很诡异,须臾君只当人与鸟的思维方式不大一样,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戏弄了。
“所以,”阿离得意洋洋,“你确定你在神山的真身安然无恙?!”
仿佛有一阵风轻轻拂过。
下一秒,只见满城提线木偶一般的人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奇怪地看看左右,挠挠头,各自散去。
阿离急急沉浸心神,只见那片深色苔藓像光斑一样,飞速掠向远方。
一晃眼便消失不见了。
云欲休眸色沉沉:“谁找过你。”
阿离默默在心里替他的智商点了蜡,脸上却丝毫不露:“我诈他的。方才我心有所感,觉得这些都不是他的真身,便故意这么一说,就看他慌不慌。他这一跑,证明我都猜对了!待会儿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云欲休眸光轻轻一闪:“哦。哪这么麻烦,全杀了就是了。”
顿了顿,他道:“神山算什么东西。”
“是是是,你最厉害!”阿离蹲到玉离衡身边,仰起脸来看自家呆鸟,“他怎么回事?”
云欲休一手拎起玉离衡和天谛幼崽,另一手揽住阿离,施展缩地成寸术,来到一处无人的谷地。
“他以死相逼,求我放了青衣。”云欲休随手把玉离衡扔在一株雪树下,道,“此人与你有些渊源,若是叫他死了,怕你又在我耳旁聒噪,是以暂且留他性命。”
阿离的神色顿时萎靡了许多:“如此说来,他果然和青衣是一伙的。”
她盯着地上的玉离衡,脑子里闪过许多从前的画面。
“不要多思。”云欲休不动声色,把一只手掌放到她的头顶上,轻轻替她顺毛,“弄醒他,一问便清楚了。”
阿离点点头。
玉离衡悠悠醒转,看清面前二人,再看了看蹲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天谛幼崽,他的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他很随意地倚着雪树坐定,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潇洒。
阿离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玉虚子。当初他每每“路过”凤栖岭,给自己讲那些奇闻趣事时,摆的便是这个姿势。
玉虚子后脑轻轻搁在雪树树干上,屈起一条腿,微仰着脸,眼神放得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