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奇妙掉了大把的梁兰芬渐渐有些回过神来,坐在高凳子上,脸色苍白的望着门口打闹的两人,哪怕遭薛花花扇耳光写忏悔书她都没这般绝望过,她真的想死……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陆建国是队长,收到消息气都不喘的跑了过来,他奶奶的,眼瞅着先进生产队队长要落到他头上了,谁他妈的不知死活闹事?跑进院坝,还没扯着嗓门怒吼呢,孙桂仙就贴了过来,“队长,队长,是梁兰芬,梁兰芬……”
陆建国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梁兰芬,梁兰芬,又是梁兰芬,干部家属问他打听梁兰芬的时候他就察觉不对劲,男人的直觉没有骗他,梁兰芬又闹出事儿来了。
他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上檐廊,看清地上趴着的胖子后,心里涌上股不安,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转向屋里面如死灰的梁兰芬,张了张嘴,想到什么,拔腿就跑。
社员们等着他出面问清楚事实真相呢,打架的两口子说话含糊其辞的,弄得他们心痒难耐,谁知陆建国嘴巴都张开了却拔腿跑人,这是闹哪一出啊?
陆建国不是因为害怕才跑的,他怕自己脑子不够用,得去沾沾聪明人的光,至于谁是聪明人?当然是生产队之光薛花花了。
他一口气跑到猪场,薛花花正往桶里舀猪食,陆建国拍了拍胸脯,惊魂甫定道,“花花哪,花花啊,不好了,咱先进生产队的称号可能要保不住了啊,咋个整啊。”来找梁兰芬麻烦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公社干部家属啊,公社书记的儿子,儿媳,还有几个公社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腿软啊。
薛花花看他嘴唇发青,纳闷,“咋了,出啥事了?”
陆建国哪儿清楚是什么事,直觉告诉他得来找薛花花支招,公社的大人物,他得罪不起,就说打人的妇女旁边的两位老人吧,厂子里的退休的厂长和主任,吃供应粮的,他招惹不起啊,“梁兰芬得罪干部家属了,花花哪,可咋办啊?”
他不好处啊,梁兰芬再他么不是人也是他管辖内的知青,出了事他难辞其咎,至于干部家属,他的想法是能巴结就尽量巴结,总之不能得罪。
薛花花往桶里添了许多冷掉的开水,眼神瞅了瞅桶,陆建国心领神会的弯腰提起桶,径直走向猪圈,“花花,要不要倒进猪槽?”
四头猪闻到猪食的香味,嗅着鼻子走了过来,然后前腿扒着猪圈,仰头冲陆建国嚎……
孙桂仙追着陆建国跑出来,见他站在猪圈外,身边杵着热气腾腾的猪食,嘴角不断抽搐,都啥时候了,陆建国咋还有心情喂猪,猪吃得再多都管不住梁兰芬要犯错哪,她拍腿,“队长呐,知青房闹得不可开交呐,你先过去看看啊!”
听到这话,陆建国焦躁感就来了,转头看薛花花,想到沾光的说法,往薛花花身边凑了凑,“花花哪,这次得靠你帮忙了,办不好,整个知青房都会受到连累。”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纵然对知青们有点小看法,但在知青们的前途相比都不值一提,得到先进生产队的生产队有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如果因为先进生产队的事泡汤,大学生的名额自然而然落不到知青们头上……
当然,他承认,更多的是心痛自己得不到那两个搪瓷缸!
“到底发生啥事了?”薛花花没听太明白。
孙桂仙举手,“花花,我知道我知道,来的是女同志带着娘家人,骂梁兰芬是贱货,后来的胖子是他爱人,女同志骂他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只要是结过婚都有经验,已婚妇女上门骂未婚女同志,其爱人在旁边劝架的戏码,绝对是因为偷吃。
看不出来啊,梁兰芬这种神经病都有人喜欢……转而想到胖子的长相,孙桂仙觉得两人似乎挺配的……因为两人看上去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关于梁兰芬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拿到工农兵大学生名额时薛花花就怀疑她偷偷搭上了公社干部,只是没想到会是干部儿子……
陆建国也很吃惊,他以为梁兰芬顶多性格孤傲说话趾高气扬爱小题大做惹的众怒,没想到她暗地里有胆子勾搭有妇之夫,还是干部家庭的儿子……
“我看脑子被驴踢了,不是说城里来的吗?做的事儿咋这么令人恶心!”陆建国气得踹猪圈,“妈的,咋就把这种人分配到咱生产队了,丢脸!”
这时候,旁边传来喊声,“队长呐,队长呐,又来人了哟,你赶紧来啊!”
陆建国撞墙的心都有了,一个个还嫌事情不够乱呢,还往知青房凑,他真想掉头回家蒙着被子睡觉,这个队长他不想干了。
孙桂仙不知陆建国的心情,她朝薛花花道,“估计是胖子的妈来了,听胖子媳妇说,他妈重男轻女,想抱孙子,怂恿两口子离婚呢。”队长大多数都重男轻女,不过有表现得明显的,有表现得不明显的,骂人不会下蛋的母鸡这种话,还真是很少听到。
由此可见,来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薛花花皱了皱眉,看向焦头烂额的陆建国,“队长先去看看吧,梁兰芬毕竟是咱们生产队的,她做错事是她个人心思不正,千万别连累了知青房的其他人,你记住,你是咱生产队的队长,生产队的主心骨,什么能输气势不能输,不能让生产队被人看不起。”
有薛花花的鼓励,陆建国心情好了不少,“得罪干部家属怎么办?”
“你也称呼她们是干部家属了,总而言之,你记住一句话,公平公正,不卑不亢,咱们生产队是今年的先进生产队,谁要是乱闹闹得先进生产队的称号没了,咱也去县城找领导告状,你要让大家相信,县里的领导会为大家做主,县里的领导不行还有市里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搬出县城领导,不怕谁敢在背后乱穿小鞋。
想到梁兰芬找去公社是偷了罗梦莹的信,未免把罗梦莹牵扯出来,她小声和陆建国耳语了几句。
陆建国点头赞同,深吸两口气,昂首阔步走了。
这会儿的知青房乱成一锅粥,之前是夫妻两口子打架,如今换成了婆媳,下着雨呢,两人不嫌地上脏,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在泥地里滚得不亦乐乎,而双方带来的人都不帮忙,陆建国头都大了,小声说了句,“你们要不起来说话?”
婆子两忙着骂对方,压根没听到他的声音,陆建国挺了挺胸膛,怒吼道,“都给住手,要打架你们回去再打,任你们是抓头发掐脖子拧大腿,还是拿刀砍对方我都管不着,如果谁闹事把先进生产队的称号弄没了,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边,哪怕闹到县城领导跟前,我也要讨个公道。”
陆建国当了多年队长,言谈举止间多少有些威慑力,加之他横着眉,冷着脸,严肃阴寒的神色看上去更为庄严,打得正欢的婆媳两果真停了手。
两人头上脸上身上沾染了泥,若想从脸分辨出谁是婆婆谁是儿媳,别说真有点困难,好在两人都是不吃亏的,站好后,李小红张嘴就骂,“我生不出蛋家里的几个闺女是你生的啊,也不看看你这尖酸刻薄的德行?生得出来吗你?”
“李小红,你还有没有点规矩,我是你婆婆……”肖母气得嘴唇直哆嗦,张嘴满口的泥,看得旁边人齐齐哆嗦,太恐怖了。
“你不当我是儿媳妇我还当你是婆婆?我又不犯贱,老巫婆,你不是看我不顺眼怂恿姓肖的跟我离婚吗?行啊,离就离,离了你别后悔求我就好。”李小红抹了抹脸,索性翻起上装,就着干净的里侧擦自己的脸,“我忍你很多年了,以为仗着丈夫有点本事就能在丰谷乡横着走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巫婆,这件事没玩,待会我就去县城,拼了我副主任的职务不要也不会让你好过。”
妈的,她受够忍气吞声的日子了,离婚就离婚,看谁先过不下去。
肖母听到这话有一瞬的怔忡,不信李小红会答应离婚,这几年,随着接二连三的孙女降生,她不是没怂恿儿子离过婚,奈何李小红强势,把儿子拿捏得死死的,梁兰芬是她好不容易能抓到的机会,“离就离,看你就是生不出儿子的,离了婚,不愁我们肖家没有孙子。”
两人吵着吵着又有动手的架势,陆建国皱眉,“要吵回去吵,青天白日的来我们生产队闹事,信不信我报公安把你们抓走。”
薛花花说,要把县城领导挂在嘴边两人才会收敛,信薛花花的准没错。
婆媳两没有作声,陆建国负手走向堂屋,“什么事大家堂堂正正的说明白,丰谷乡公社说大不大,别整得到处都传我们欺负人,梁兰芬,你站出来,她们是冲着你来的,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梁兰芬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滑,陆建国不给她机会,“知青房说不清楚就到公社说,公社说不清楚就到县城说,县城说不清楚就到市里边说……”陆建国铁了心要撬开梁兰芬的嘴巴,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知青房还住着其他女知青,万一被人认定为品行败坏的人怎么办?不能让梁兰芬这根搅屎棍坏了一锅粥。
梁兰芬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唇,目光虚无缥缈的看向院坝里五官模糊的肖母,后者眼珠子转了转,掉头就想走人,陆建国哼了哼,“今个儿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走,梁兰芬,你说你的,记得要老实交代,什么人该牵扯什么人不该牵扯要弄清楚,我要知道你冤枉了无辜人……哼哼……”陆建国比了比西边农场,“我就向公社推荐你去西边农忙改造去。”
西边条件艰苦不说,在农场改造的都是家庭成分不好的人,去了那儿以后就别想回城了,梁兰芬打了个冷战,思考许久,才把故事的前因后果道来。
她不敢说偷信的事儿,只说自己想找干部走走关系得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谁知道肖母要她乱搞男女关系……
人说话都有个避重就轻的特点,不管什么事都喜欢将自己放在弱方,梁兰芬擅长装柔弱,更是将其运用得炉火纯青,以她的话来说,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社会主义建设中奈何知识浅薄有心无力,所以想读工农兵大学以知识武装自己,充实自己,毕业后祖国需要她在哪儿就去哪儿支援建设……却不想遇到个心肠毒辣心怀不轨的干部家属,逼迫她不得不做下令人唾弃的事儿来。
说到这,她是痛哭流涕,“我是真的想为社会主义建设做点什么,逼不得已才答应她的,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比起前线抛头颅撒热血的战士,我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肖母听得喉咙直冒酸水,恶心,真他妈恶心想吐,就没见过像梁兰芬不要脸的,亏得她以为找了个温顺乖巧的,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