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他特别爱关注李雪梅的事,喜欢个人是藏不住的,他干完活会偷偷帮李雪梅做事,李雪梅对他有好感,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夜深人静他问过李雪梅为什么嫁给他,李雪梅说他长得好看,以为是开玩笑的,可李雪梅读书后,他会情不自禁的想,李雪梅在学校遇到男生追她会怎么办,人家比他有文化,比他有前途,没准还长得比他好看,哪怕李雪梅信里会说些学校的事,他信里仍是没安全感的。
他心里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要离婚的话,他绝不会纠缠,把小明给他就行了,也算有个慰藉。
所以才会问李雪梅他是不是丑了。
李雪梅噗嗤声,装得特别认真的打量起陆明,比往年瘦了点,脸颊轮廓分明,眼神深邃,鼻梁高挺,丑没丑她没感觉,明显成熟了很多,看陆明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眨,她不逗他,“好看。”
握着筷子的手这才松了点。
夫妻隔得远,心里不担心是假的,陆明知道生产队有人背后说风凉话,他尽量不让自己多想,任何事,他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下午,小明去喊刘云芳还钥匙,李雪梅去了田家,前些年爱闹小偷,田家的院坝周围用栅栏围着,依稀看到院坝里的情况,她在外边喊了声,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见是她,又匆匆忙回去了,紧接着堂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又等了会,田小翠和郝菊走了出来。
田小翠浑身不自在,手不停地顺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郝菊则满脸戒备,“你来干什么?”“上午听到婶子说找我家陆明,我过来问问什么事。”
李雪梅身上的袄子是去年买的,没有打补丁,脚上的是双解放鞋,看着特别漂亮,郝菊瞬间矮了半截,支支吾吾道,“没啥事,就,就找陆明有点事,上回小翠背篓绳子断了,他帮了忙,咱还没对他说谢谢呢。”
“陆明是个热心肠,婶子不用往心里去,当时的情况他和我说了,无论是谁都会帮这个忙的,乡里乡亲的用不着太客气。”
说完,她话锋一转,“小翠同志,我不在家,什么事都得陆明里里外外忙活我知道,可你和咱无亲无故的,跑到家里帮忙影响太不好了……”几句话,说得田小翠面红耳赤,双手不停搅着,半个字也不反驳。
李雪梅又说,“你是个好同志,千万别耳根子软听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和陆明结婚时好多人不看好我们,我们不也和和睦睦过了这么多年?”田小翠愣愣的抬起头,可能不太明白李雪梅话里的意思,眼神有些迷茫,李雪梅想起她的情况,和郝菊说,“我婆婆觉得小明不理她是我跟小明说了什么,这两年不待见我,但我和陆明是扯了证的,我两不离婚,她就拿我没办法……”说实话,李雪梅不是爱说闲话的人,但刘云芳这次是真惹着她了,她以往挑拨离间就算了,这次还把外人牵扯进来,她就不想想外人怎么看陆明,怎么看她?在学校里,她看得最多的就是考上大学的知青和家里丈夫妻子闹离婚的,就她们宿舍准备离婚的就有2个了,说婆家的人整天疑神疑鬼,每次写信就说听谁说她在学校找了个云云,又说敢离婚的话就到学校闹,次数多了,感情没问题的夫妻都各自有了嫌隙,不知怎么处呢。
和陆明结婚时她就打定主意,除非陆明提出离婚,否则她绝对不会离的。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相信郝菊听得明白,不想多留,她转身走了,走出去百米远的样子,听到郝菊破口大骂,或夹杂着田小翠的哭声。
解决了郝菊,她在生产队逛了两圈,转去了猪场,小明已经在了,见到她,高兴地掏出钥匙给她看,邀功道,“妈,我厉害吧,东哥陪我进去的,奶奶看到东哥要打她来着,东哥跑去灶房,爬到灶台上,威胁奶奶说她打人就把锅砸了,奶奶害怕,怕得坐地上大哭,我就跑到房间里找,在奶奶的枕头下找到的钥匙……”办法是西西想到的,对付刘云芳,别和她多说,直接上手,东东去灶房,他翻房间,拿了钥匙就走,多节省时间啊。
“你奶奶没哭着喊跳河?”孙桂仙问他,小明摇头,“她没说跳河,说要撞墙来着,东哥喊她撞,她又不敢,她就是个胆小鬼。”
小明把钥匙给李雪梅,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你要藏好了,不能让奶奶再拿走了啊。”
李雪梅笑着揉揉他的头,旁边的东东大声说,“以后这种事还找我帮忙,我知道咋对付你奶奶。”
东东才不怕刘云芳,进去时,他手里拿了块石头,和刘云芳说了两句话就跑去灶房,刘云芳敢打他,他绝对砸破她的锅,要她煮不了饭吃。
“待会婶子给你们弄吃的。”
李雪梅收起钥匙,和薛花花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看着她背影,孙桂仙和薛花花嘀咕,“我觉得雪梅好像变了点呢,她去哪儿啊?”李雪梅手脚勤快,回生产队常来猪场帮忙,看她刚才的脸色像有什么事,孙桂仙问薛花花知不知道。
“估计找陆明去了吧,人家两口的事你关心啥啊。”
薛花花隐隐猜到李雪梅干什么去了,没和孙桂仙说,左右等不了多久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李雪梅走了半个多小时吧,外边就有人奔走相告了,说刘云芳在院坝哭得打滚,嚷着要自杀了,让把儿子们喊回去送她最后一程,离得近的听到刘云芳哭声已经过去了,眼下啥情况都不怎么清楚呢。
“哎哟哟,她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要死也等杀了猪才死啊。”
东东拍大腿,模仿孙桂仙的口气,“她现在死,办丧事还得去公社买肉,猪场就有猪,何苦花那个冤枉钱啊。”
他扁着喉咙,把孙桂仙的语气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陆红英骂他,“我看你是找不到人学了,没礼貌。”
东东扯了个鬼脸,喊小明赶紧去看热闹,他想看看,天寒地冻的,刘云芳又想出个什么新死法。
院坝里已站着很多人了,刘云芳躺在院坝,鬼哭狼嚎的到处打滚,身上沾着雪和泥,衣服都浸湿了,李雪梅站在角落里,脸色有点发白,眼神黑得吓人,见西西先来,他挤到西西跟前,问他啥情况,“她想咋死啊?”李雪梅注意到他们,朝他们招手,小明害怕的走了过去,李雪梅把钥匙给他,要他先回家,小明不肯,抓着她的手不放,“妈,你是不是和奶奶吵架了啊,她死的话你会不会坐牢啊?”可能李雪梅不在身边,小明没什么安全感,刘云芳说陆明要坐牢的晚上他都做噩梦了,不敢睡,害怕睡醒陆明就去坐牢了。
西西走了过来,拿过钥匙,“不会坐牢,你奶奶自己想死的,公安不管自杀的人,小明,我陪你回家吧,你不是说你爸给你折了蚂蚱青蛙吗,我看看吓不吓人。”
“很吓人的,它还会自己跳呢。”
小明睁大眼睛回答了西西句,旁边的东东插话,“对对对,我见到过,真的会跳,你把它放桌上,轻轻拍桌子它就会跳起来,哥哥,你没看过啊,走走走,让小明给你看看。”
小明没想到什么都很厉害的西西没看过他的蚂蚱青蛙,不禁有点高兴,“妈,我回去了啊。”
几人视若无睹,刘云芳更觉憋屈,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哭得更厉害了,“老天爷啊,我不想活了啊,活着有什么意思啊。”
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东东耳朵里都听起茧子了,他忍不住和刘云芳说,“都扫过盲的,三奶奶,你能不能换些句子啊,我都听烦了。”
小明走在兄弟两中间,跟着附和,“对对对,要是造句每次都用同样的句子老师会说的。”
“哎哟,我的老天啊,我都造了什么孽啊……”刘云芳翻个身爬起来,鼻涕横流的望着小明他们,边哭边捶地,东东恶心地甩了下头,催小明赶紧走,西西偏头,看看脸色发白的李雪梅,又看看刘云芳,说,“大宝喊小瑞哥哥去了,他说你每次喊死都是骗人的,他要在家看书不过来,我让大宝和他说,你这次不是骗人的……三奶奶,你这次不是骗人的哦?”微微上扬的尾音,在场的人都听出西西的意思了,不禁捂嘴偷笑,论嘴巴毒,还是西西厉害,不愧是薛花花孙子。
刘云芳气得脸色发黑,怒吼道,“死死死,我现在就去死,知道你们个个盼着我死,好,我今天就如你们的愿,死给你们看。”
说着,她站起身,四处打转,不知在找什么,西西善意提醒她,“灶房有刀,抹脖子很快的。”
刘云芳浑身僵住,最后奔向灶房,当真拿了把刀出来,在场的人有些害怕,劝她,“你跟小孩子怄什么气,战争结束了,灾荒年过了,咱的日子越来越好,活着多好啊。”
“是啊,孩子小,说话没想那么多,你要真死了多不划算啊……”大家都在劝刘云芳想开点,西西推着小明先走,喊东东回去叫李雪梅,说小明吓着了,脸色不对劲,东东盯着小明看,明明好好的啊,哪儿像吓着了,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李雪梅喊了出来。
李雪梅也被刘云芳的阵仗吓着了,有些没回过神来,拉着小明反复检查,小明照西西教他的话说,“妈,我有点害怕,你回家给我煎饼吃好不好?”“好。”
他们前脚走,后脚陆明他们就到了,除了陆老汉和几个儿子,儿媳妇没一个来的,陆老汉又动手打了人,骂她好日子过腻了,要死就走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刘云芳哪儿是真想死,把几个儿子叫回来是给她撑腰的,她要收拾李雪梅,以为自己读大学就了不起,敢指着她鼻子骂,她得让陆明收拾收拾她,但知道陆明会向着李雪梅,自己故意把事情闹大的,哪儿笑得会闹成这样子,到处找李雪梅都找不到,自己还平白无故挨了顿打,面子里子都没了,刘云芳冲进房间,哭得那是个肝肠寸断。
这件事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了,都看清了刘云芳的为人,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人而已。
刘云芳的事过去没几天,生产队真闹出自杀的事,卢红波老娘,据说跑到河边跳河自杀了,河边结了冰,没死成,只摔了跤闪着腰了,事情沸沸扬扬传开,不敢相信卢红波老娘做得出跳河的事情来,要知道,尽管刘华仙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住得也不好,她都老老实实过了好几年,咋突然就想不开自杀了呢。
虽然没死,但她年纪大了,闪着腰和要她命没什么区别,送去卫生所,医生开了两天的药就让把人抬回来,听那口气,好是困难了,也就活两天算两天了。
陆建国身为队长,去家里看了她两回,回来冲薛花花摇头,“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嘴里喊着英子和她妈的名字,人啊,临死了才后悔做错了事有啥用,谁都不知道英子妈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