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凌动了动面皮,摇头说,“不必赔礼,你并没有对敬国公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害处,太子也是明白人,并未牵连别人。”话落,又说,“况且,能得你利用,也是我和敬国公府的福气。”
花颜失笑,“这话说的,让我着实无颜了。”
陆之凌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让他少了几分紧张和拘束,洒脱地说,“你快说吧!我近来因为你的事情百爪挠心,想知道,又无人可问,别卖关子了。”
花颜点头,便将她如何设计他得了叶香茗的血引,如何利用梅舒毓得了南疆王血引,如何被云迟查知,又如何让安十六利用励王和励王军搅动西南境地局势引云迟出京,以及她如何在云迟出京当日带着人全面动作,搅动都城引起风波,闯入蛊王宫,如何在第八层栽在了暗人之王手中要与之同归于尽,如何被云迟所救,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答应了他以蛊王救苏子斩性命相换她做太子妃之事等等。
她没有隐瞒陆之凌,逐一都说了。
陆之凌听着,越听越惊心,脸色不停地变幻,当听到最后,他再也坐不住,腾地站了起来,心海翻涌,不能自制,手中的茶盏也握不住脱手打碎在了地上。
他真是没想到,花颜为了苏子斩,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的性命,答应做云迟的太子妃。
在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想要逃开云迟之心,在南楚京城时,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一切能让她利用的人,她都会毫不心慈手软地拉人下水利用上了,最终,无非是为了退婚。
而且,她也成功地做到了,让太后下了悔婚懿旨。
可是如今,临安花家拿到了太后的悔婚懿旨,她彻底地恢复自由了,本可以跳出这个牢笼,自此天高海阔,再与云迟没有半丝关系,偏偏,因为苏子斩,她兜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与苏子斩算得上交情深厚,知道他从小到大,倾轧不易,本来在得知花颜为了他来南疆夺蛊王,还曾羡慕不已,觉得他真是有福气。
可是如今,这样的福气,未免太大了,大到他苏子斩根本就承受不住,承接不起。
他不知道,若是苏子斩知道了她为他做到如此地步,会如何?
以他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宁愿舍了性命,也不愿意如此牺牲她的一生来活着的人吧?
他气血翻涌半晌,开口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能够答应……”
云迟想要花颜之心,天下没有人不清楚,但是他没想到,云迟这般不惜代价。
花颜看着陆之凌,知道他心中不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波涛汹涌,她却平和平静得很,微笑着说,“我想让苏子斩活着,哪怕他若是得知此事,生不如死,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总比死了强。哪怕是我强加给他的命也罢,也想让他站在阳光下,好好地活着。”
陆之凌抿唇,“可是你呢?你……拿一生来交换……”
花颜浅笑,“我与苏子斩的缘分,只能说没有修够。我与云迟……”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天空,轻且轻地说,“我昏迷那半个月,他做的一切,我隐约是有意识的,一直以来,我排斥的,不是他这个人,无非是他的身份罢了。我对云迟,做不到以怨报德,他明知我为苏子斩,却依旧做低自己以条件相换,只为了要我,我允诺陪他一生不假,但他也是赔给了我他自己的一生,我便没什么值与不值了。陆之凌,我这样说,你可否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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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一更)
陆之凌明白了,只是明白归明白,但他还是觉得,事情演变到这一步,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多变,风云莫测。
他心中一时难以平静下来,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不太好受。
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不太好受,实在难以想象身为当事人的云迟和花颜,他们每日该是怎样相处才能让心中没有这形成的天堑沟壑芥蒂?
尤其是他十分心惊骇然云迟竟然独自闯入已经成了九成火牢的蛊王宫,在花颜临危之际救下了她。
以他堂堂太子之尊,的确是称得上深重了。
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为救人能够性命不顾?更何况,以云迟的身份,他肩上承受着江山之重,承受着自小得皇上栽培心血,承受着皇后和武威侯夫人的性命。
他木立许久,深深地叹了口气,“真是难以想象竟然是这般结果,我原以为……”
他原以为,花颜一定能成功的,她成功拿到蛊王,撤出西南,云迟即便后知后觉地知道,也无可奈何她。
没成想,如今蛊王是拿了,却得了这个结果。
这个结果,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说不清谁赢了谁亏了。
花颜看着陆之凌,又对他笑笑,“你这副神情,也算是罕见了。”
陆之凌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看了一眼脚下,说,“可惜了一盏上好的茶盏,被我摔碎了!”
花颜失笑,“一个茶盏有什么打紧,难得你我交浅言深,以后我在京城生活,还要仰仗陆世子照拂了。”
陆之凌绷不住也笑了,“你一人就能将京城闹腾的风云变色,哪里还需要我照拂了?”
花颜半是认真半是无奈地说,“昔日我是没有做太子妃的打算,可着劲儿地折腾不怕得罪人,以后在京中生活,我就要有身为太子妃的自觉了,自然不比以前那般不像话。”
陆之凌又默了默,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也许,你不答应太子殿下,他既然知道蛊王能救苏子斩的命,最终也会给他的。毕竟,皇后和武威侯夫人临终都有遗言,让他们和睦相亲,彼此照拂,五年前,便是东宫的人先找到了浑身是伤的他送去了梅府养伤。”
花颜抿着嘴笑,“也许吧!但是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也是我应该的。况且,大难不死,醒来后,我也没那么排斥这个身份了。”
陆之凌没了话,揉揉眉心,“罢了,左右事已至此,再说无用,你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花颜点点头,对采青说,“给陆世子再重新倒一盏茶。”
采青应是,立即去了。
陆之凌看着她问,“苏子斩那里,你是怎么打算的?”
花颜将安十六带着蛊王和信函回去见花灼,她将苏子斩托付给她哥哥花灼照拂之事说了,话落,道,“算算日子,差不多蛊王和信函如今已经送到哥哥手中了。”
陆之凌忽然问,“我听闻你哥哥生来便有十分古怪的怪病?被治好了吗?”
花颜颔首,“哥哥日夜治病七年,被天不绝给治好了。”
陆之凌抿唇,说,“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让天不绝给他来一剂失去记忆的药,将他与你的记忆抹平了吧?免得他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