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她天真烂漫,或许会觉得阿兄是世上最好的男子。
可如今,放在她眼前的,是这个天下,和那么多的性命。
那些寒门儿郎们,要被士族赶尽杀绝,凭什么?
成静从头到都是被逼的,他周旋至今,又哪里做错了?
七郎为害成静,私通柯察尔,可成静为了她,没有将此事捅出。
谁知竟倒打一耙!
她在心软,可对方却丝毫不心软。
孰是孰非,她觉得她已经想清楚了。
她安静许久,盯着那雕花窗棂,许久都不开口。
谢映舒拂袖而去。
她的病情不曾好转,再过三日,果真被解禁了。
她知道,谢映舒对她的容忍已经抵达极限;也知道,她的苦肉计奏效了。
可三日之后,她出来时,整个洛阳已经变了天。
皇帝身子直转急下。
大内官冯意早已与谢映舒勾结,日日送入御书房的汤药都掺了慢性毒。药。可太医诊治之后,只会说只是染了风寒。
其症状也与风寒并无二致。
早朝罢了几日,满朝惶惶不安,成静被“赐死”之后,还有一大堆烂摊子需要收拾。
而这些烂摊子,自然全部落入谢族手中。
当初是几大门阀鼎立,以谢族为首。而战事过后,士族之中,几大世家全部需要调养生息,唯有谢族遮天蔽日。
是以,这天下大权,毋庸置疑落入谢定之与谢映舒手中。
随后,民间寒门书生渐渐产生不满。
谢映舒将计就计,令他们引导舆论风向,暗中安插人手诱导,令天下渐渐传开帝王昏庸的言论。
再利用成静之死,说皇帝枉杀忠臣。
几日诱导下来,舆论的大火便越烧越烈。
最初的那几位辅政大臣拟好圣旨,进入了御书房。
皇帝看着面前的圣旨,脸色骤变,冷冷道:“你们这是何意!”
谢定之微微一笑,“陛下在位四年,这四年来,国家内损严重,陛下又宠信成静,不料此人居心叵测。臣看陛下身子抱恙,实在是累了,不若退位让贤罢。”
“荒谬!”皇帝甩袖起身,又猛地低头猛咳起来。
他撑着御案,咳得撕心裂肺,帕子上染了血迹。
谢定之扫了那帕子一眼,又笑道:“陛下看来是命不久矣了。”
“朕只要还是皇帝,不盖下玉玺,朕就还能发号施令。”皇帝冷冷道:“大将军这是要谋逆吗?”
“谋逆不敢,只是陛下无能,臣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天下,再在无能之君手上消耗下去。”谢定之笑着逼近他,“陛下,您看看您都做了什么?您让成静屡次与我们作对,您想防着什么,我们又怎么会不知呢?可您既然用了人,为什么要疑他?臣的女儿早产,背负如此骂名而死,当真与陛下完全没有关系吗?现在陛下是案上鱼肉,还想试图反抗吗?”
这一连串的询问,堪比字字诛心。
“你!”皇帝猛地抬手指着他。
谢定之微微一笑,“冯意,拟诏。”
皇帝霍然转头,一边的冯意在他喷火似的目光下走上前来,伸手拿过玉玺……
此时才知,原来自东宫开始就一路伺候他的冯意,竟然是谢家的人。
皇帝“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丝丝血迹溅上几人袍角。
谢定之冷淡地看着他,看他还在继续挣扎,指着他那几位同僚反复说着“狼子野心,其心可诛”,觉得实在无趣地很,转过头来对崔江二老笑道,“陛下现在病得脑子也不太清醒了。”
崔昌平低眉不语,江施笑道:“是,还是让陛下好好歇着吧。”
他们如今空有虚衔,亦不能反抗谢定之。
他们都很识相。
谢定之满意一笑,拿了诏书后,便对冯意吩咐道:“陛下如今神志不清,危在旦夕,可以放出消息去了,好好准备准备罢。”
顺着谢定之的意,皇帝病重的消息极快地放了出去。
传位诏书还未拿出,谢映棠知道时机不等人,便开始寻找机会。
她与身边的婢女聊天,渐渐得知洛水自从被三郎厌弃之后,如今居住在何处。只是说是厌弃,其实也不全对,三郎或许对洛水终究还是有一丝怜惜之情,每个月都回去探望一下。
洛水没有闭门不见,但是两人总是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