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现在在哪里?”过了很久,宋妤儿才轻声询问。
姜武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缓缓道,“之前一直在九皇子府上,现在行踪败露,已经进宫去向皇上请罪。”
宋妤儿闻言,低下头在心里掂量了下她爹所犯的罪行,良久后,长长叹了口气。
忐忑的等了整整一日,到黄昏时,才有消息传来,宋太尉欺君罔上,陷害忠良,即日起褫夺其官位,逐回祖籍南安县,永世不得入京。
宋妤儿听完流风回禀,不觉松了口气……能保住性命,就还好。
流风回禀完,退了下去。
姜武拧眉看向宋妤儿,“岳父大人明日就要回南安县了,你可要去送他一程?”
宋妤儿犹豫了下,最终点头。
有些事情,到底还是要问清楚的。不问清楚,这辈子她心里都过不去。
姜武没有耽搁,当即让人去备车。
马车备好后,两人准备出去,却见婵娟打起帘子,从外面匆匆进来,福身禀道,“小姐,老爷来接老夫人了,您可要送送老夫人?”
“我正要出去。”宋妤儿颔首,示意她起身,然后带着碧痕,随姜武往外走去。
出了洛神阁,刚好碰上从青梨院过来的宋老夫人,身边只有春芳一个,红着眼眶扶着她慢慢的走。
宋妤儿遥遥福了下身,轻唤一声“祖母”,脚下却是没动。
宋老夫人也知道宋妤儿心中的怨气,眼神黯了黯,没有多少,一前一后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宋昆着一袭暗色常服,暗纹织锦,趁的整个人越发年迈。
宋妤儿迈进门槛,和他四目相对,清冷的脸上乍然浮出一抹哀戚,顿了片刻,才屈身,“女儿拜见爹爹。”
“妤儿!”宋昆不自在的唤了一声,跟着又看向她身边的宋老夫人,扶额愧疚的喊了声“娘”。
“昆儿!”宋老夫人挣脱春芳,蹒跚的走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哀声叹息,“你真是糊涂啊你!”
“孩儿让娘担惊受怕了。”宋昆扶着宋老夫人,长了细纹的脸上尽是愧疚。
宋老夫人唉声叹气,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拍了两下,怒道,“担惊受怕的何止为娘一个,妤儿和阿武这些日子以来,也不好受……他们……”有些话,宋老夫人到底说不出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宋妤儿一眼,“算了,还是让妤儿亲自和你说吧。”
宋昆听宋老夫人这般说,这才又望向宋妤儿,目光躲避,怅然道,“是爹爹对不起你,让你和女婿受苦了。”
“爹爹……”宋妤儿看着面前苍老不止十岁的亲生父亲,语气一下子变得哽咽,她用尽全身力气强忍着,才没让眼泪狂涌而出,隔着一段距离,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淡,“事到如今,旁的什么,女儿已经不想多说,女儿如今,只问爹爹两个问题,还望爹爹如实相告。”
“你问吧!”宋昆也觉得亏欠这个女儿许多,叹了口气,一脸沧桑的点头。
宋妤儿颔首,缓缓启唇,“第一个问题,十年前女儿被掳一事,你究竟是真查不到线索,还是有心包庇九皇子,故意隐瞒?”
“妤儿,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做侯夫人,哪比得上做九皇子妃。”宋昆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一味狡辩。
宋妤儿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略顿,又道,“第二个问题,给九皇子出谋划策,陷害我夫君,想拿掉我腹中骨肉的,也是你?”
“是我!”宋昆别过头去,用力抹了把脸。
宋妤儿听他承认所有事实,再忍不住心酸,豆大的泪滴从眼眶里涌出,无声的从面庞上滚落,渗入素色的春衫,晕开一片。
姜武看的心疼极了,他一把将宋妤儿揽进怀中,轻声哄道,“婉婉别哭,余生我绝不会再让人这般欺负你了。”
话落,又瞪向宋昆,厉声道,“岳父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看在你养了婉婉这么多年的份上,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从今后,你若在南安县本本分分做你的乡绅员外也就罢了,若是再敢染指京城,妄图伤我妻儿,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绝不会再对你留情!”
宋昆被姜武放了狠话,没敢置喙什么。
只有一件事,他不得不厚着脸皮再求宋妤儿一次。
“妤儿……”他抬起头,难为情的看了她一眼,“女婿说的话,为父都记下了,只是再回南安县之前,爹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情。”
“你说。”宋妤儿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已经能下定决心要和他了断父子情分。这最后一件事,就当她对他养育之恩最后的回报。
“你弟弟,能不能寄养在你这里,带回南安县,我怕他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宋昆掂量着,小心翼翼的说道。
宋妤儿听罢,气急反而轻笑,她没想到,她这爹爹都到现在了,还在为他疼爱的幼子谋算!
当真是父爱如山!
她笑完,正要开口拒绝。
姜武却握紧了她的手,先她一步道,“我们答应你,将宋福宝留在侯府当中,精心教养。”
“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宋昆讪讪一笑,接着又从袖袋里摸出一沓银票,走上前,强势塞给宋妤儿,“这些,给你。”
宋妤儿紧紧攥着那一沓银票,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送客!”半晌,她终于将那浓浓的心酸和悲哀咽了下去,吩咐流风和碧痕。
二人得令,同时朝宋老夫人和宋昆打出慢走不送的手势。
宋昆没有说什么,抬步直接离开。
宋老夫人舍不得宋妤儿,眼里含着泪,还想再抱宋妤儿一次,却被宋妤儿侧身避过。
她背对着老夫人,带着轻微的哭腔,一字一句道,“近日别后,你多保重,以后就当宋家从来没出过我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