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绮狼狈的仰卧在河边野地上,眼神冷清的望着他。
江清平因她的话而骤然升起巨大波澜,与此前的恼怒交映在面庞上,怪异得有些扭曲。他怔忪得看着她,脑袋突然被击得一片空白,王绮艰难的向后扭动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拽过她得衣裳将她裹紧,抬手去拿自己的衣服,触手的是硬质盔甲。
他是盔甲未卸就追过来了。方才他自校场回府,府中侍从禀告王妃遣人驱车去了城门口,他的脑中顿时回荡起她要请旨回国的话,那语气里带着一去不复返的决绝,他当这次王绮是又要弃他不辞而别,只觉晴天霹雳,心被瞬间凿得四分五裂。他本来已不要她的真心真意,卑微得只求她能此生伴在身边,可她如何一而再再而叁得折辱践踏他,两年前被她设计抛弃的羞辱油然升起,他只觉脑中混沌一片,当即策马扬鞭追出了城外。路上他一边恼恨自己痴傻,一边恼恨王绮在感情中的高贵姿态,次次都是他被戏耍主宰,他就像那被王绮悬吊着的傀儡,只用她矜贵雍容得拂一拂手,他就会身不由己的坠入炼狱。
他将她纠扯上马背时,心中仍被屈辱与卑微充溢着,他将她带去无人野地,一心只想着她这种矜贵的世家闺秀,被人在荒天野地中赤、裸着摆弄该是怎样的屈辱,他顾不得其他,只想要她同自己般卑微一次,哪怕仅是身体上的羞辱。
而此刻王绮已有身孕的话如惊涛巨浪,将他击打的不知所措了。
王绮系好衣裙,想到差点被他在这荒天野地里要了,就羞恼的气血翻涌,她眼中回旋出泪水,再也顾不得世家女子的矜贵淑雅,拾捡起身旁硬石便向江清平丢去,那石头只有她的拳头般大小,打在江清平的胸膛上并无痛意,却将神色恍惚的江清平打得一激灵。他脚步动了动,似是想向她走过来,却又想起什么般停住。
王绮深吸了口气,起步向他走去,抬手便想将手掌甩出去,却被他下意识地迅捷握住手臂,她挣了挣见挣不开,就哭得愈发急促。
江清平神志清醒了些,将她一把搂拽至胸前,此前的羞辱感被骤然得子的复杂情绪取代,他甚至忘了前一刻自己还在愤怒怨恨,忘了要质问她出城的意图。
他实在太意外了,他未及弱冠便遭家族夷灭,亲人于他而言从来是宗祠里冷寂的牌位,深夜里他常常被孤独萧索包裹的窒息,他比常人更渴望有血脉至亲的陪伴,而此刻,梦思夜想的事情突然就变的唾手可得了。
王绮被他小心翼翼的抱上了马背,他自前一声不吭的牵着马,脑子里还有些不真实般的恍惚。
回府后,江清平便被告禀了王绮出城祭扫之事,他一瞬间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与慌乱。晚间,他站在王绮的所住的溶月居外,踌躇着并不敢进去,王绮看到了他,挥手命仆从关上院门,仆从们不敢,她就厌倦的便转过身子,抬步隐身去内室,并不愿多看他一眼。
第二日,王绮远远便见方下朝的江清平向溶月居走来,她扫了眼身旁侍女,见其深深低下着脑袋并不动作,索性自己上前将院门闭锁上。江清平吃了闭门羹,负手僵硬的立在门外,抿唇站了半晌,才怏怏得抬步离开。
因被王绮拒之门外而抑郁良久的江清平,在第叁日时直接使起了他与同僚周旋应付的作派,就见一众下人仆从端着盛满珠玉补品的漆盘鱼贯而入,江清平负手跟在后面,见到王绮后便开口与她说起“你身子如何了”之类的客套话,将王绮即将脱口的逐客令生生逼了回去。
王绮看着他对自己关切体贴的模样,仿佛与前几日对自己冷言相向的不是同一个人一般。江清平在王绮的房中磨蹭了多时,待完完整整的将她逡巡了个遍后,才在王绮的逐客言语中怏怏着离开。
自王绮有孕来,溶月居里,药膳补品便未有断绝过,这孩子是江清平日思夜想的血脉骨肉,他倍感珍惜爱怜,恨不得日日守护在他们母子身边。他住不进溶月居,便命人打扫了溶月居旁的偏院旧房去住,王绮不允他进院,他就常常负手站在院门口看她进膳用药,王绮起先看到他还反感的很,却顾及着女子矜贵不曾恶语赶他,渐渐的便视若无物般的做着日常琐事。
晚间江清平又来了,王绮正在换衣,江清平一把推开房门,先声夺人的扬起手中笼子道:“阿绮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眼见着王绮还未系住的肚兜堪堪挂着,他一时怔住,王绮倒还镇静,不紧不慢的把衣服穿好,却并不理会他,转身就上了床。
江清平有些着急,赶忙把那只雪白的雏狗从笼子里拎出来,放到王绮的脸侧,王绮闭眼假寐中,只觉有湿湿糯糯的软舌一下下的舔自己脸颊,她睁眼转头正对上一双乌溜溜怯生生的眼睛,她被惊的低呼一声,起身打量着这只幼犬,而后犹豫试探着把它抱进怀里,雏狗呜咽了一声,十分乖巧的蹭了蹭她胳膊。
江清平见王绮这番姿态,连自己刚才的冒失都不计较了,再看这雏狗果然是乖巧,心中不仅给出言献策的袁灏记上了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