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月愣了一下,道:“我无论往好里想还是往坏里想,都没什么影响,因为我不想杀他,你不一样,你往坏里想,就直接要杀人了。”
莫盈轻笑一声:“那是因为姐姐还抱着希望。”
练月摇头道:“没有。”
莫盈烦躁道:“那姐姐还留着他干吗,不直接杀了完事,省得想起来就心烦。”
莫盈说起杀人跟拔萝卜似的,练月想,幸好她不会武功,否则得多凶残?
练月道:“我们情况不一样。”
莫盈恨恨道:“什么一样不一样,姐姐就是心软,要我是姐姐,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只可惜我没有武功,不能手刃负心人。”
练月不知话题怎么转到了她身上,只是一想到卫庄那个人,她就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忙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下去,多少好受了一些。放下杯子之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就小声的解释了一句:“他不是负心人,也没负我。”
其实用不着跟这个小姑娘解释,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信口胡说罢了,可练月听到她张口给卫庄扣了一个负心人的帽子,就感到十分委屈。她和卫庄之间啥也没有,没有承诺,没有山盟海誓,所以根本谈不上负不负心。而且一旦给他戴上负心人的帽子,那自己就变成了被辜负被抛弃的那个,想一想也太凄惨了,她不要这个凄惨的帽子,她必须为他俩正名。
莫盈瞧着练月说起心上人时那幅不好受的样子,语气忽然软了下去:“姐姐,你怎么了?”
练月知道自己失态了,她压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她道:“不收珠宝,只收银票,如果真的要杀慕容远,你准备好五千两银票。”
莫盈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愣住了。
练月见她呆住了,就又明白了两分,道:“没有想好是么,没想好就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莫盈忽然趴在桌上痛哭失声起来:“他早就跟国君的九公主定了亲,他说他会想办法,可我知道他跟九公主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他早晚都要娶九公主,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又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人,我想杀了他或许是最好的办法,杀了他,我也绝不苟活,我会同他一起死。”
练月呆了一呆,这个莫盈为什么总是遇到这么跌宕起伏的事?呆完之后,练月道:“这个珍珠手串足够你赎身了,你赎完身,去临安找他呀。”
莫盈坐起来,用手擦了擦眼泪,道:“他走之后,我就把他送我的那些东西当了,换了钱,把自己赎了出来,也一直想去临安,可是不敢,我对他没什么把握,我怕他真的变心了,如果他真的变心了,我要怎么办,难不成真的杀了他么?”
练月暗暗的松了口气,这么想才是对的。一个正常的十五岁的小女孩,张口闭口都是杀人,那也太暴戾了。
练月道:“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上路不安全,可以雇我做护卫,酬劳嘛,按天算好了,一天十两银子,保证不让任何人伤到你。如果到了临安,你临时决定要杀了慕容远完事,我也可以效劳,杀人的酬金不变,只要你请得起。”
莫盈不敢置信的瞧着她:“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跟我一块去?”
练月低眼瞧着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淡淡道:“我在太平城住了两年多,从来没出去过,如今秋高气爽,正好出去散散心,反正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做个伴吧。”
莫盈撒娇道:“那护卫费能不能便宜点,一天十两也太贵了,一两怎么样?”
练月:“……”
第十三章
决定好之后,两人各自收拾一番,就上路了。
莫盈不会骑马,练月只好去租了辆马车,出了车门之后,一路向北而去。
沛国是大郑的一等公国,位居大郑东南,沿海,地带狭长。都城临安,居沛国中央偏南,距边陲小城太平城有千里之遥。练月和莫盈晓行夜宿,走走停停,加上中间遇到暴雨天,每日行不过百里,行至第六日,路途过半,路过曲中县,便歇在县中的客栈了。
连日来,车马劳顿,这莫盈到底年纪小,经受不住这样强度的奔波,只是她生性强悍,一直强忍着,恐拖慢了行程,到了曲中县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刚下马车就吐了起来。
到了晚上,莫盈还发起高烧来,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熬药的,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两天,及至第三天,她才稍微好了点,所以两人打算再歇一日,次日晨起上路。
结果在曲中县的第三日傍晚,练月就撞见了鬼。
这个鬼,就是她的旧主,穆国的三公子萧珩。
那日下午,练月刚在城里转了一圈,备下半途所需的物资,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客栈走,她远远看见,客栈门口停下了两辆马车,接着前面那辆马车的帘子被打开,紫衣黑靴的男子弯腰从马车上下了来。
萧珩,练月脑袋一嗡,立刻闪进了客栈旁边的巷子里去。
她靠在墙上,心怦怦的急跳了起来,他怎么会出现在沛国?
练月稳住心绪,探头出去看,店里的小厮把马车赶紧院子,萧珩一行人走进了客栈。
练月没敢直接回客栈,而是又在城里转了一圈。她先找了一家成衣店,进去买了身男装,借了人家的地方,换上;然后又买了两顶帷帽,那种帽檐上有纱垂下来,一直垂到膝弯的帽子,这样就遮住了她的身形;最后她在路边拿了几块石子塞到鞋子里,制造出跛腿的假象,然后才敢拖着右腿回客栈去。
萧珩养了她十四年,对她太熟悉了,她非如此不可。
客栈的小厮见她进来,没有认出,当做是新客来招呼,练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配合着,就当自己是新客,又让小厮开了间房。
小厮领着练月去二楼自己的房间,经过萧珩房间,她还听到了明雍的声音。
明雍,她的长君。萧珩,她的主子。主子将她救回来,长君授她剑术。这两个人曾对她那么重要,可如今她却要千方百计的躲着他们。
练月拖着自己的跛腿,面无表情的经过了他们的房间。
进了小厮给自己开的新房间之后,练月插上门栓,把鞋子里的石子取出来。暮色下来之后,她便从窗户翻去了隔壁房间。
隔壁原是她跟莫盈住的房间,莫盈此刻正靠在床上歇息,听到窗户有动静,立刻警觉起来:“谁?”
练月“嘘”了一声,悄声道:“别说话,是我。”
莫盈立刻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窗边来,又见她一身男装,脸上遮着面巾,便立刻明白了几分,她压低声音道:“姐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练月拉下面巾,简单的跟她说了,莫盈立刻领悟了这桩事的严重性,她严肃道:“姐姐,我们两个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吩咐。”
练月道:“吩咐倒是没有,就是恐怕咱们明日上不了路了。”
莫盈的反应非常快:“姐姐是说他们也是去临安的?”
练月道:“沛国东边是海,南边也是海,只有西边有个夏国,他们打北边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取道沛国去夏国,要么目的地就是沛国。而这两种可能性相较而言,第一种的可能性更小些,因为他们如果要去夏国,应该从穆国出,穿邢国,然后到夏国,而不是自找麻烦,绕一圈,到沛国,从沛国进夏。我想,他们的目的地多半就是沛国,而且多半就是临安。如此一来,我们只能走他们后面,以防被他们在途中追上,躲无可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