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期将软布往盆中一扔,笑了笑,“马上就是三月里了。三月可不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四皇子这次临时决定要去天坛,准备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不到,礼部的人差点没被雷死,才勉强筹备出了符合储君出行的阵势,只是尽可能得省去了一些不需要的细节和装饰,不是内行人也根本看不出来。
夹道出来看未来皇帝的民众们就根本看不出差别,他们一个个踮着脚伸长脖子,想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从未来天子身上吸一点点福气走。
四皇子坐在出行的队伍正中,郑重地整理了身上的储君服饰,大马金刀地正坐,准备迎接一场尚且不知道好不好打的硬仗。
他已经尽可能地将除去保护自身安全之外的力量都交给了宁端,又秘密请了王老爷子让他在暗中协助。
只是三天。
四皇子深吸了口气,年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符合身份的微笑——离开皇宫的最后一道门,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看见储君坐在與车上渐渐出现,站在最前方的百姓已经大声欢呼起来,“殿下出来了!”
后头的人立刻也跟着大喊起来,一个个脸上都是兴高采烈的。
对平头百姓来说,他们实在不关心究竟是哪个皇子当了皇帝,只要之后自己过的还是太平日子就行了。
在这些喝彩的百姓之中,却穿梭藏身着许多看起来和旁人别无二致,却身怀其他使命的人。
等四皇子的队伍离开汴京城,坐镇宫中的宁端后脚就收到了汇报。
“藏在两旁民众中试图暗杀的,就有十三人。”钱伯仲心有戚戚焉地禀报,“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经全部废了手脚投入狱中,正在拷问了。”
光是从皇宫走到城门的这段路,就揪出了十三名杀手,谁知道这一路究竟还会出现多少别的麻烦和危险?
想到此处,钱伯仲抹了把冷汗,看向坐在上头的宁端。
他似乎是为了避嫌,并没有坐在龙案正中那个位置上,而是另外取了椅子坐在一边,翻阅奏折的速度却很快,看完稍稍思索一会儿便直接下笔批注。
也许,大人也挺适合当皇帝的……
将一本奏本合上的时候,宁端才淡淡道,“还有什么事?”
钱伯仲猛地惊醒,连连摇头,将自己脑袋里生出的大胆想法甩了出去,“下官这就去盯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报!”
“风吹草动就不用了。”宁端没再看他,而是打开了下一本,声音冷淡,“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出了大事再来找我。”
钱伯仲却突然想到了宁端上元那日回来对自己说的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尤其是“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句,令他太过印象深刻。
于是这会儿,钱伯仲突然脑子一抽,张口就问道,“若是席府大姑娘的事,下官是报还是不报?”
在钱伯仲来得及后悔之前,宁端的回答已经飘到了他耳朵里,“她的事,当然是大事。”
第149章
四皇子出了汴京城后, 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即便有官兵在两旁护送, 若是真有人当众行刺,无论是成功还是不成功,对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因而反倒比在外头时更为棘手一些。
好在宁端不负众望地将这些刺头在暗地里都拔除, 让他明面上看起来平平安安地出了汴京城。
“四殿下。”王虎从旁策马上来, 压低声音道, “大人先前留了信, 令我出了城十里之后再交给殿下。”
刚刚松了口气的四皇子:“……”
他将视线落在王虎蒲扇大小的手中捧着的一封信,难以想象宁端居然背着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了别的安排。
还好宁端和他不是亲生兄弟,也根本不想当皇帝, 否则谁能争得过他?
四皇子有些赌气地一把将信取过, 略显粗暴地将信拆开,边撕边道,“你是不是比我还早知道?”
王虎朝他露出一个憨厚又傻乎乎的笑容。
这也没用, 四皇子已经猜到答案,于是他更气了。
可是在看到信上宁端言简意赅写的内容后,四皇子的怒气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个字也没错过,而后长出一口气,“好,就按他说的路线走。”
即便只有两天不到的准备时间, 宁端还是硬想办法安排了两条路线,一条假的,只要在礼部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另一条,却是只有宁端和王虎才知道怎么走的。
四皇子心情复杂地把信烧了,心想他老子死之前硬是要宁端亲笔拟遗诏,又令年纪轻轻的他成为四位辅臣之一,果然还是有先见之明。
如果宁端不是重臣,对皇帝来说,就会是个大麻烦了。
四皇子低头将信随手扔到炭盆里烧了,而后才抬头看向眼前康庄大道。
管他的,宁端又不可能跟他抢皇位,不需要担心。
听到四皇子已经出宫之后,坐在席府之中的席向晚就绷紧了神经。她知道四皇子此番高调前往天坛的作为是为了引开樊子期和朱家的注意力,才会以身犯险。
若是一举成功,那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可万一失败,后果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这时候破格坐镇在宫中、代替皇帝处理政务的宁端几乎是瞬间成了众矢之的,即便宁端早就给她写信承诺一切准备齐全不会出事,席向晚也有些安不下心来。
她摩挲着冰冷的腰牌,知道这是代表着她可以随时进宫,不需宫中传召、也不需搜身的象征。
可宁端送来这个,究竟是为了能让她有事时能直接找到他,还是为了别的?
“姑娘若是真担心大人,不如给大人回封信?”翠羽难得见到席向晚这幅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由得建议道。
席向晚侧脸看看她,笑道,“又调侃我,方才倒是想写信,提笔忘字,写不出来,才作罢的。”